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窗外那轮在薄云后若有若现的残月,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懊悔和不甘。
“真定府……真定府啊……”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苦涩,“好歹也是河北重镇,城高池深,粮草也尚能支应月余!朕……朕当初若是再多坚持几日,多鼓舞一下军心,亲自上城督战,何至于……何至于被岳飞那厮几路偏师就吓得弃城而逃?!朕……朕真是脑袋一热,慌不择路了!错失了固守待援的良机!”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拳砸在面前那张摇摇欲坠的土坯桌上!桌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汪伯彦等人见状,皆是心中一凛,不敢作声。他们知道,这位九大王此刻正处在暴怒和懊悔的边缘,任何不合时宜的劝慰,都可能引火烧身。
发泄了一通之后,赵构的情绪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眼中那股懊悔渐渐被一种更加阴冷的光芒所取代。
“事已至此,懊悔无益。”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冷静,“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危局,以及……如何让那些瞧不起朕、想把朕当枪使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的目光如同饿狼般,在汪伯彦、黄潜善、杜充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汪伯彦身上。
“汪太尉,”赵构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你之前在官道上所献的那个‘借刀杀人,驱虎吞狼’之计,现在……可以细细说与朕听了。记住,朕要的,是万无一失!朕要岳飞死!也要那完颜塞赫……付出代价!”
汪伯彦心头一凛,知道这位九大王已然下定了决心。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陛下圣明!完颜塞赫虽骄横,然其此刻最忌惮者,无非岳飞!岳飞一日不除,河北一日不宁,塞赫亦寝食难安。我等只需……”他凑近赵构,将早已在心中盘算纯熟的毒计,一字一句地细细道来。
“明日一早,陛下可遣杜充将军,携陛下一封剖心沥胆的‘陈情密信’,并备上一份‘厚礼’——就从真定府搜刮来的金银细软中,挑出一半,送与完颜塞赫。密信之中,陛下当字字泣血,痛陈岳飞乃汴京伪帝爪牙,如何凶悍难当,屡屡坏我等与大金和睦大计,实乃共同心腹之患,若不除之,河北危矣,大金亦难安枕!”汪伯彦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单凭这些,怕是打动不了那头饿狼。”赵构冷哼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然对金人的贪婪和多疑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