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骤然加密,筱悠望着她月白衣角消失在游廊尽头。腕间玉镯贴着肌肤发烫,三百年前的画面在雨幕中浮现,瑶清将密信缝进兔毛手笼,在刑部门口扬了满天鹅毛。而今生,翠柳在茗香阁私会的镖师袖口,别着同样的黄铜烟杆。
“格格,夫人让送安神汤来。”文琴捧着东西进来时,筱悠正盯着《心经》上晕开的墨迹。咒符朱砂被水渍染成血泪状,蜿蜒渗入无挂碍故四字。
是夜惊雷不断,筱悠倚在琴旁。烛台爆出灯花时,翡翠镯子突然沁出寒意。她闭目轻触琴弦,虚空中有十二章纹龙袍的暗影掠过,却比记忆中褪色三分。
翌日天未明,东跨院传来瓷器碎裂声。筱悠踏入堂姐筱娜房中时,满地碎瓷正映着菱花窗透进的青光。
“你们都要逼死我!”筱娜攥着半块和田玉佩嘶喊,那是去年及笄礼阿玛赏的,“凭什么她样样比我好?”
“凭她没往经书里夹咒符。”瑶清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她拎着个乌木匣子,金蝶流苏随步伐晃出残影,“城西刘掌柜刚送来的好东西。”
匣中躺着对点翠耳坠,雀羽却染着暗红。瑶清用银簪挑开夹层,泛黄纸笺露出戊戌年三月的字迹,正是筱娜外祖家与山西粮商的契书。
“前门镖局上月押送的可不止茶叶。”瑶清将耳坠扔回匣中,“你猜他们在镖车夹层里藏了什么?”
惊雷炸响,筱悠腕间玉镯撞上乌木匣。前世年家倒台时搜出的密账,此刻正静静躺在眼前。她突然按住瑶清翻动纸笺的手:“这些脏东西……”
“脏的是人心。”瑶清抽出手,袖口墨渍蹭在契书上,“我兄长查到镖局账房先生,前日突发急病去了。”她指尖点着戊戌年三字,“巧得很,正是令堂病重那年。”
菱花窗突然被疾风撞开,雨丝裹着海棠花瓣扑在契书上。筱悠看着朱砂印记在雨水里化开,恍如前世翊坤宫阶前的血渍。那年瑶清兄长下狱,她冒雪跪在养心殿前,血水就是这样顺着汉白玉纹路蜿蜒。
“格格!出事了!”文琴喘着气撞进来,“老爷刚下朝就被都察院请去了!”
瑶清猛地攥紧乌木匣:“怕是有人要翻戊戌年的旧账。”她将匣子塞给筱悠,“让你陪房嬷嬷速去榆钱胡同,找姓周的当铺掌柜。”
暴雨连下三日,筱悠立在垂花门下看小厮们搬运箱笼。翡翠镯子卡在缠枝莲纹锦囊上,里头装着瑶清给的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