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白炽灯在天花板上投下冷硬的光斑,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根生锈的细针,一下下戳着陈雪的太阳穴。父亲的手背上插着留置针,皮肤青白得近乎透明,临终前用食指蘸着血在床单上写的 “玄冰阁”“血契七棺” 已洇成暗红的花,字迹歪斜得像被冰水冲散的墨迹。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雪夜,母亲的棺木抬出故宫时,棺盖上那道冰裂纹般的划痕 —— 和昨夜袭击者银镯划出的痕迹,弧度分毫不差。
“陈女士,遗物清点好了。” 护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雪转身时看见对方手中的搪瓷盘里,躺着父亲的老式机械表、磨破边的工作证,还有从内衣口袋掉出的半张泛黄图纸。图纸边角用朱砂勾勒着七具棺木,呈北斗状环绕中间的太极图,太极阴阳鱼的两只眼,竟也是两个缩小的棺木形状。
她指尖发抖地接过图纸,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辛酉年血契,七棺镇七毒,每甲子一现。玄冰阁藏于瀛台冰窟下三层,戊申年封口处刻‘守宫砂化’四字。” 落款是 “光绪三十四年冬,婉儿绝笔”—— 那是 1908 年,光绪帝去世的同一年。图纸边缘的折痕里,还嵌着极细的靛青粉末,和她在瀛台暗格钥匙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被拉回 1998 年冬,六岁的她被父亲裹在军大衣里,跪在母亲的棺木前。棺盖闭合前,她看见父亲用袖口反复擦拭棺盖上的划痕,动作急促得像在销毁证据。那时父亲的手背上有片淡红印记,形状像片蜷缩的落叶,直到昨夜在冰面上看见袭击者的守宫砂,她才惊觉那正是怀表残片的轮廓。
“您父亲临终前一直摸着这块玉佩。” 护士递来个牛皮纸袋,陈雪认出是父亲从不离身的青玉佩,佩绳上系着枚生锈的铜扣,扣环内侧刻着 “戊申” 二字。她忽然想起母亲去世前三个月,父亲曾偷偷带她进故宫,在珍妃井旁说 “看见井里的月亮,就当妈妈在看你”,那时井底泛着的幽蓝荧光,和怀表残片在紫外线灯下的光芒如出一辙。
凌晨三点,陈雪攥着图纸和玉佩站在故宫冰窖门前。厚重的木门上挂着 “非开放区域” 的铜牌,门缝里渗出的寒气带着腐朽的铜腥味。她摸出父亲遗留的机械表,表盘停在 10:14—— 正是昨夜冰面遇袭的时间,而表冠上缠着的细发,黑白相间的色泽与珍妃井里的发丝完全匹配。
冰窖内的石阶结着薄霜,往下走第三层时,手电筒光束突然扫到石壁上的浅刻:七具棺木依次排开,第一具刻着 “辛酉?肃顺”,第二具 “甲戌?同治”,第三具 “戊戌?六君子”,第四具 “戊申?德宗”(光绪帝庙号),第五具 “庚午?溥仪”,第六具 “辛酉?陈守义”—— 正是 1981 年去世的祖父,而第七具棺木空白,棺头位置用朱砂写着 “2025?陈雪”。
她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图纸上的七棺纹与石壁刻痕完全重合。太极图的阴阳鱼眼处,分别嵌着半枚铜表残片,左边是 “辛酉”,右边是 “戊申”,中间的缝隙刚好能插入她颈间的怀表残片。陈雪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血字 “血契七棺”—— 原来每个棺木都对应着一次用砒霜完成的权力绞杀,而她的名字出现在第七具棺木上,意味着 2025 年的辛酉年轮回,正是这场百年血契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