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长安城高大的城墙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阴影。马均翻身下马时,腿脚已有些发僵——这一路快马加鞭,几乎未曾停歇。他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抬头望向城门上"长安"两个斑驳的大字,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马公!"
一声洪亮的呼唤传来。马均转头,只见征西将军曹璟身着便服,大步流星地迎上前来,脸上带着热络的笑容:"可算把您盼来了!这一路风餐露宿,实在辛苦。"说着便拱手行礼,"我已命人在府中备下酒宴,特为您接风洗尘。"
马均抬手回礼,却摇了摇头:"将军盛情,老夫心领了。"他目光越过曹璟,直直望向城内方向,眼中似有火光跳动,"只是老夫此番奉诏前来,为的是督造军械,实在无心饮宴。"
曹璟闻言一怔,随即失笑:"马公还是这般雷厉风行。"他打量着眼前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虽满面风霜,腰背却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得如同年轻人一般。
"将军见笑了。"马均捋了捋胡须,语气坚定,"魏蜀战事频发,前线将士正等着新式连弩。早一日完工,便能多一分胜算。"
曹璟还想再劝,可见马均神色坚决,只好无奈地摇头笑道:"也罢!既然马公如此心切,那我便陪您走一趟将作监。"他转身对亲兵吩咐道:"去准备两匹快马,再通知将作监的工匠们集合待命。"
马均闻言,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皱纹舒展开来:"多谢将军体谅。"他迫不及待地迈步向前,步伐竟比年轻人还要矫健。曹璟快步跟上,心中暗叹:这老工匠对技艺的热忱,当真令人敬佩。 二人穿过将作监高大的门廊,还未踏入内院,便听得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叮叮当当"声,铁锤敲击的脆响与风箱鼓动的闷响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的热浪和铁锈的气味,让人不禁精神一振。
马均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内院,目光如饥似渴地扫视着每一个工位。匠人们正赤着上身,在熊熊炉火旁挥汗如雨,古铜色的肌肤上沾满了炭灰。火星四溅中,一件件兵器渐渐成型。
"停!"马均突然喝道,声音洪亮得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快步走到一个淬火池旁,指着刚浸入水中的环首刀,眉头紧锁:"这刀刃淬火的火候还差三分。火候不足则刃软,过之则易折。"说着,他亲自将刀重新投入炉中,眼睛紧盯着刀身颜色的变化。
曹璟站在一旁,看着马均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这位年过半百的匠作大师,此刻眼中闪烁的光芒,竟比炉中的火焰还要炽热。
马均又走到弩机组装处,拿起一个半成品,轻轻拨动齿轮,摇头叹息:"这咬合度不够紧密,射程至少要减二十步。"他将弩机放在案上,手指轻点关键部位:"这里要多留半分余量,组装时才能严丝合缝。"
曹璟上前一步,郑重地拱手道:"马公,从今日起,长安将作监就交由您全权负责。所需人力物力,您只管下令,无需顾虑。"
马均闻言一怔,转头看向曹璟。年轻的将军神色真诚,目光中满是信任。他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紧,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工具袋。
"将军如此信任..."马均声音微微发颤,"老夫...老夫定不负所托!"说罢,他用力抹了把脸,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感动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