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车粮食不消片刻就被分食殆尽,众人又将眼神投向了还没拆开的车上。
谢樱一面暗骂州府还不来人,一面开口:“我们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大伙儿要是真有什么难处,我们都替大伙儿往上面带话,你们这样做,岂不是要让朝廷将大家当做反贼给剿了吗?”
“哼,”有人骂道,“就是因为有这些朝廷派来的走狗,我们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艰难到这种地步。”
谢樱深知这帮人的软弱性,既然料定了他们不敢直接针对官府,眼下只要愿意说话,就还有沟通的可能:
“大家冷静下,我们都知道大同人是远近闻名的勤快,只是今年并无天灾,大伙儿怎么会艰难至此呢?”
众人吃了点东西,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也有力气说话。
“狗屁的勤快,都是那狗官柳执旭要我们日夜劳作,搞的我们连奴隶都不如!”
“他将我们耕种出来的粮食全收了!”
“我们又是修城墙,又是在酒厂干活儿,别说银子,就连一粒米都得不到。”
“为了开垦城外头那片荒山,我公公直接从山上摔了下去,回家办丧事都要被说成不勤快,要挨鞭子。”
“这些官府的人都是一伙儿的,我们纵使逃到了外头,别的地方官也只会说我们懒惰愚昧,不服教化!”
“他们都是一个心一条舌头,就连巡按御史听了我们的话,都说我们是不可理喻的贱民,不体谅父母官的苦心!”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这几年他们受到的奴役驱使。
谢樱慢慢理清楚了思路。
考成法用追缴上来的税收来核定地方官做事的成效,在仕途上有野心的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愚蠢一点的,就弄出之前县令那样的盗窃林木事件,聪明一点的就是大同知府的所作所为。
往上虚报清查田亩,为了补上赋税,就选择让大同百姓日夜劳作,一方面开荒种地,另一方面让他们在大商人的厂里免费劳作,加大产出的同时再加大征税力度,钱自然而然就多了,更好地充政绩。
这一招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明面上并没有贪污受贿,还切切实实增加了税收,追查起来最多说一句急功近利、施政不当,但依旧是精明强干。
她们第一次见到残破的知府衙门,现在想来不过是另一种作秀的形式罢了。
但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谢樱多想,已经有人伸手去解她车架上的绳子。
“住手!”谢樱惊呼。
“大家快来看,这里面可都是好料子,”有人惊呼。
瞬间就有人一拥而上,将车里的东西瓜分了个干净,将绸缎往自己身上又是披又是裹,捂的严严实实。
“小姐!”赵明要抽刀,被谢樱拦下。
这帮灾民怎么说也有五六百人,她们二十号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满打满算,他们这几个商队加在一起,也不是饥民们的对手。
从敲锣声响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官府的人还不来,一众人就这么僵持着。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劫掠了一番的灾民们推着车架扬长而去,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掌柜直接晕了过去。
留下一地狼藉后,官兵才姗姗来迟,不由分说的将客栈里的一众商人和伙计们都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