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贾悦刚用过早膳,便唤来贴身丫鬟碧桃:"去前院跟周瑞家的说,把各房当差的小斯都叫到沁芳亭,我要赏他们新腌的糖蒜。"碧桃应声去了,她又补了句,"再派春柳守在赵姨娘院外,看她今日遣了谁出门。"
沁芳亭的石桌上摆着青瓷盘,堆得冒尖的糖蒜裹着亮晶晶的蜜。
七个小斯围坐着,头一个是看角门的柱子,正捧着糖蒜直吸溜:"五姑娘这手艺,比厨房张妈妈的还地道!"
贾悦倚着朱漆栏杆,指尖拨弄着腰间银铃铛:"我前日听林妈妈说,东角门的路不好走,可有人往城东送过东西?"
柱子咬着糖蒜含糊道:"城东?
上月赵姨娘房里的小丫头秋菊倒是去了两回,说是给刘媒婆送聘礼单子。"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昨儿夜里我瞧见秋菊又出门了,怀里揣着个蓝布包,沉甸甸的,往城东门方向去的。"
贾悦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叩了两下。
她笑着又给柱子添了把糖蒜:"可算找对人了。"
是夜,沈墨的青衫沾着露水。
他立在赵姨娘院外的老槐树上,看着秋菊挎着竹篮往角门走,竹篮里的信笺被月光照得泛白。
等秋菊的身影转过影壁,他像片叶子似的落下来,足尖点地无声,三两步便追上那丫头。
"姑娘要的东西。"秋菊头也不回地把竹篮递到身后,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手腕。
她刚要喊,沈墨的另一只手已捂住她的嘴,低低道:"你家姨娘若知道你送错了信,会怎样?"
秋菊浑身发抖,看着他从竹篮里抽出信,又塞进一封模样相似的,这才松开手。
沈墨转身隐入夜色时,听见她小声嘀咕:"就当没看见......就当没看见......"
第二日晌午,贾悦在缀锦阁拆信。
信笺展开的瞬间,她的眉峰猛地一挑——信尾的落款赫然是"雨村"二字,字迹潦草却带着股狠劲。
"贾府账目混乱,可趁势上奏弹劾。
附监察司账册副本,足证其私吞皇粮。"
贾悦捏着信的手微微发颤。
她翻到背面,果然有半页账册复印件,上面的"荣国府"三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这分明是伪造的——她前日刚看过族中义仓的新账,每笔银子都记着用处,怎会有私吞皇粮的记录?
"这是栽赃。"她把信拍在桌上,对刚进门的沈墨道,"他们想借贾雨村的手,把水搅得更浑。"
沈墨接过信,目光扫过落款时瞳孔微缩:"贾雨村当年靠贾府起的家,如今倒咬一口。"他指尖摩挲着信笺边缘,"这账册副本的纸张是官用竹纸,看来他们在监察司里也有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