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雪色深,客路归心切”几个字入眼,像有人拿热毛巾敷在他发紧的太阳穴上。
再往下看“寒炉煨药计,暖阁问安时”,他喉结动了动——这不正是他昨夜对着药单发愁时,心底最没说出口的念头?
“张妈。”他声音哑得厉害,“去前院看看,五姑娘可曾用过早饭?”
张妈出去不过半柱香,回来时眉梢都带着笑:“回老爷,五姑娘在小厨房熬姜汤呢!说是雪大,仆役们扫雪辛苦,每人都要喝上一碗热的。”
沈父扶着椅背站起来。
他绕过游廊时,正见贾悦蹲在小厨房门口,手里端着陶碗,给扫雪的王二家的递姜汤。
她鬓角的珠钗落了点灶灰,袖口沾着姜渣,可那碗汤递出去时,指尖被热气熏得泛红,却还在说:“小心烫,吹吹再喝。”
王二家的捧着碗直抹眼泪:“五姑娘这手,原是该拿绣花针的,倒来给我们熬汤……”
沈父站在廊下,看着她转身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又稳稳扶住瓦罐。
雪光映着她的侧脸,比他书房里挂的那幅《寒梅图》更生动几分。
他忽然想起墨儿昨夜说的话:“爹,她不是来攀高枝的,她是来和我一起走的。”
午后的阳光把积雪晒得发亮。
贾悦跟着张妈往正厅走时,鞋底踩得雪“咯吱”响。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脚步声——这是沈父第一次单独召见她,也是她等了三个月的机会。
正厅门帘掀开时,沈父正坐在主位上。
他面前的茶盏腾着热气,目光却比往日柔和许多:“你昨日写的诗,我读了三遍。”
贾悦垂首,指尖轻轻绞着帕子:“儿见老爷案头《京中药铺名录》,知老夫人病势未愈。雪阻归程,老爷心中焦苦,儿不过代笔写了几句真心话。”
沈父的指节在案上敲了敲:“你若真心待墨儿,便当知他肩上责任。”
“儿愿分忧,不辞辛劳。”贾悦抬头时,眼底映着窗外的雪光,“从前在贾府,庶女的日子如履薄冰;如今在沈家,儿只知墨郎的责任,便是儿的责任。”
厅外突然响起沈母的声音:“老爷,我看不如趁这雪天,把孩子们的亲事定了?”
沈母掀帘进来时,鬓边插着支红珊瑚簪子,衬得她脸上的笑格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