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悦坐在妆台前,手里捏着半幅嫁衣,银红的缎子上才绣了两朵并蒂莲,针脚细密得能数清花瓣。
沈母掀帘进来时,她刚把最后一针收进缎子背面,抬头笑道:"母亲来得巧,正想请您看看这花样可合心意。"
沈母摸着缎子直点头,鬓边的珍珠簪子跟着颤:"我就说你这孩子稳当,前日里我见厨房蒸枣花糕,你还亲自去教小丫头们捏寿桃——墨儿从前总说我太拘着他,如今倒好,有你在跟前,他倒比从前更知冷热了。"
贾悦垂眸轻笑,指尖抚过嫁衣上的金线:"母亲疼我,我自然要把心都掏出来。"她余光瞥见沈母袖中露出半角红笺,正是昨日周府的喜帖,心里便有数了——匿名信的事,沈母该是还没察觉。
午后,紫鹃捏着帕子进来时,鼻尖冻得通红:"姑娘,那仆妇是周老爷旧友家临时雇的,说是年前急着用钱才来帮工。
可我去旧友家问,人家说根本没派仆妇送喜帖,连周府的帖子都是今日才收到的。"她压低声音,"那仆妇今早天没亮就走了,说是回乡下老家,现在连人影都寻不着。"
贾悦将嫁衣往竹篮里一收,起身走到书案前。
案头摆着沈墨昨日抄的《诗经》,墨迹未干,"之子于归"四个字还带着墨香。
她抽出张素笺,蘸了蘸墨,笔锋在纸上顿了顿——匿名信的字迹偏瘦,起笔有顿,收笔带钩,像是学欧体的。
她模仿着写了两行:"贾五姑娘私藏沈家账册,意图侵吞祖产。"写完对着光看了看,又添了几笔,直到与原信的笔锋分毫不差。
"把这信塞进老爷书房的《京中药铺名录》里。"她将信折成小方块,"要让人觉得是匆忙间掉进去的。"
紫鹃接过信时手直抖:"姑娘,这要是被老爷发现......"
"发现了才好。"贾悦将窗台上的雪扫进铜盆,"若连这点试探都经不住,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第三日辰时,沈父的书房里飘着浓烈的墨味。
贾悦推开门时,正见沈父捏着两封信站在书案前,面色比窗外的雪还冷。"这是怎么回事?"他将两封信拍在桌上,"一封说你结交外男,一封说你私吞账册,都是从这《京中药铺名录》里掉出来的。"
贾悦俯身看信,指尖在两封信上各点了点:"第一封的'李'字,走之底是三折;第二封的'李'字,走之底是两折。"她抬头时目光清亮,"老爷从前教过我,欧体讲究'险劲中求平稳',可第二封信的起笔太刻意,倒像是照着第一封描的。"
沈父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目光从信上移到她脸上:"你早知道是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