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自公孙瓒处借得精锐两千,连同本部兵马,凑足五千之数,军容未整,行囊未卸,便已如离弦之箭,向着那片被战火与哀嚎淹没的徐州大地疾驰而去,带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希望之光。
然而,希望抵达之前,绝望早已抢先一步,将浓稠如墨的阴影投向了徐州北境的琅琊郡。
开阳县城,此刻已是人间炼狱的前奏。
自从曹军铁蹄踏破东海郡、留下屠城血债的消息如寒风般刮过,整座开阳城便被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咽喉。
空气凝滞而沉重,弥漫着腐朽与绝望交织的气息,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远方飘来的、尚未干涸的血腥。
家家户户,一片仓惶。
细软被胡乱塞进包裹,锅碗瓢盆散落一地,哭声、喊声、孩童的惊啼声混杂着,人们推搡着,拥挤着,如同受惊的兽群,涌向城门,眼中只剩下逃离的本能,祈望着能在曹军的屠刀落下之前,逃出这座注定沦亡的城池。
但,迟了。
死亡的脚步,比逃亡更快。
冰冷刺骨的杀气,裹挟着铁器的寒光,自西门方向狂涌而至,瞬间吞噬了残存的日光。
守城的徐州将士,眼眶早已被血丝与悲愤撑裂。他们用颤抖却不曾后退的身躯,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抵挡着那如怒涛般拍击城墙的曹军。
金铁交鸣之声尖锐刺耳,濒死的惨叫撕裂长空,绝望的嘶吼在城头回荡,共同谱写着一曲末世的哀歌。
仅仅半日。
短暂得如同一个噩梦的半日之后,西门,在连绵不绝的撞击与喊杀声中,轰然洞开。
残存的守城将领,立于城楼之上,望着下方如蚁群般蜂拥而入、甲胄森然的曹军,铁蹄踏碎了最后的希望。
他缓缓回首,目光扫过城内惊惶奔逃、哭喊无助的父老乡亲,脸上浮现出一抹凄厉而决绝的惨笑。
他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了此生最后一道军令,带着血沫与不甘:
“开东、南、北三门!放百姓……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抽出腰间陪伴多年的佩剑,寒光一闪,横过自己的脖颈。
滚烫的鲜血如赤练般喷溅而出,洒在冰冷、斑驳的城墙砖石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印记。
他是不忍再看接下来的修罗场,还是自觉愧对徐州牧陶谦的重托?
他的心思,随着生命的骤然终结,已成永远的谜。
主将喋血殉城,城门向死而生,残余守军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