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所拜的老师曾在翰林院任职,确切教过他类似题型,此刻写起来,还算顺畅,他先阐述流民问题的严重性,再提出设立流民安置点、调配粮食衣物等具体措施,再重点点明朝廷对天下百姓的关怀之意,每一句他都是斟酌着下笔。
这一场考试,比先前耗时更久,直到夜幕深沉,梆子声打破号舍内的寂静后,他才提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望着写满字迹的考卷,徐景行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会试的难度以及竞争的激烈性。
到了最后一场,考经时时务策,题目直指当下朝廷面临的诸多难题,其中一道,问如何解决漕运河道堵塞、粮运不畅的问题,另一道则探讨如何平衡江南赋税与民生。
徐景行深知,这不仅是在考书本知识,更是在考察考生对现实政务的见解,他想起了先前老师余世镜给他布置漕运改革课业,没想到此刻却是真的用上了。
当然,他不会直接将有关漕运改革的内容全部详细写出,他只将有关疏浚河道治理的内容写了出来,至于赋税问题,他点出应根据年景调整税率、避免涸泽而渔,饶是如此,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徐景行也仿佛被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直接瘫坐在号舍里,良久才缓和过来。
会试结束后,徐景行是强撑着走出贡院的,毕竟三日过去,整个考场里都弥漫着墨臭与汗酸混杂的浊气,离开时,能明显看到有考生蜷在墙角撕咬手上冷硬的干粮,碎屑沾在他已灰白的胡须上,更有体质瘦弱的考生,坚持到最后松了心神彻底昏厥过去,最后是被衙役们抬着出的考场。
出了贡院的大门,眼前更是百态具显,有人考完仰天大笑,袍角沾满墨渍,有人抱头痛哭,好不狼狈,更有相熟的举子相互搀扶着,用地方方言念叨着一次不中下次再来的话语。
望着这百态横生的人间剧场,徐景行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论天下治乱之由’的题目,想来这一题真正的答案,就藏在这些扭曲的面容与颤抖的指尖里。
此番种种,到底在徐景行心中留下了痕迹,让他也生起了一丝忐忑,他虽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会试必定不会落榜,却也不知道自己所写的文章,是否能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毕竟这一场会试,是他跟全天下的读书人在较量。
不用想,也知道其中的竞争,有多惨烈跟残酷,但凡他赢了,其他认为自己必赢的人就一定会输。
………………
在师兄沈显之的接应下,徐景行坐上马车,一路晃悠悠的往回赶,回到自己借住的西跨院,稍作梳洗,便一头扎进床铺当中,陷入深度睡眠。
连续考了三天两夜,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了,更何况他现在还是肉体凡胎,再次睁眼时,西窗已染红半边天。
望着窗外黑沉的暮色,徐景行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只是小睡了片刻,直到079提醒,他才知晓他这一睡两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可想这一场会试下来,有多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