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那丝因国事而起的阴沉和疲惫,在金光的映照下,似乎被冲淡了几分,神色也缓和了些许。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介于满意与自嘲之间的微妙弧度,好似在自嘲自己竟也因这财物而动容,又似对赵桓的“孝心”感到满意。
“呵呵……”
赵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玩味,又有一丝被取悦后的舒坦。
“桓儿,你有心了。”
“朕知你素来恭谨,此等‘小事’,倒是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
“小事”二字,他咬得略重,仿佛在告诉赵佶:你的心思,朕都明白。这金子,朕收了,你这份“孝心”,朕也记下了。
他轻轻挥了挥手,姿态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师成,将桓儿这份‘孝心’,收入内库吧。”
“高俅其余家产,着户部、刑部、皇城司共同清点造册,依律充公便是。”
“奴婢遵旨。”
梁师成连忙应下,指挥着几个小内侍,小心翼翼地抬起那两箱沉甸甸的金子,脚步轻盈而迅速,无声地退出了大殿。
沉重的箱子被抬走,殿内仿佛连光线都亮堂了几分,空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赵佶凝视着那两箱金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心情似被这离去之物涤荡,轻松了几分。
原本的疲惫之态也悄然减退,重新显露出帝王应有的威严与沉稳气度。
他缓缓将目光重新投向赵桓,眼神中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开口道:“高俅已然倒台,殿前司都指挥使之位如今空缺。”
“此职乃拱卫京畿之关键要职,关乎京畿安危,不可长久空悬。”
“桓儿,你此次立下大功……心中可有合适人选可供举荐?”
来了!赵桓心中警铃大作,神经瞬间紧绷,精神高度集中。
他清楚,赵佶看似随意一问,实则暗藏玄机,是在试探他的野心,也是在考量他对权力的态度。
他绝不能流露出对禁军最高指挥权的热切渴望,否则必将引起赵佶的猜忌。
赵桓立刻躬身,身形弯得极低,神色无比恭顺,语气诚恳且毫无私心杂念:“陛下明鉴!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位高权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干系着京畿的安危,更是国之根本所在。”
“儿臣年轻识浅,对禁军的整体调度、将佐的能力才干,实在不敢妄加品评,更没有资格对此等要职的人选置喙。”
“此等关乎国家安危的重器,唯有父皇圣心独断。”
“凭借您那慧眼如炬的洞察力,方能挑选出一位忠勇干练、老成持重之臣来担此重任。”
“儿臣实不敢有丝毫妄言之举!”
他这番话说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既表面上表明了自己无野心染指殿帅之位,又着重强调了此职的重要性,将选择人选的难题完全踢回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