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江面漂满祈愿灯。林霜将写好的药方叠成舟,忽见了尘在岸边放灯。素纱灯面绘着忍冬纹,烛火透过他亲手研磨的赭石颜料,将纹路投映在水面如浮动的经络。她悄悄将药舟系在他灯下,两抹暖色顺流而去,缠作江心的并蒂莲。
归途经过晒药场,夜昙忽然绽开。了尘驻足凝视雪白的花苞,林霜却摘了片叶子:"昙花叶治咳疾,比花实用。"话音未落,花影里飞出流萤,停在她未系紧的衣带上。了尘用苇管引来流萤,微光照亮她耳后的小痣,像落在宣纸上的淡墨点。
五更天落起细雨。林霜在灶间熬着避潮的艾草汤,忽见窗棂映出摇曳的光。了尘立在雨里,手中灯笼糊着晒干的木芙蓉瓣,灯骨是他拆了旧经卷的细竹——经文倒映在雨幕上,竟成了护佑安康的祝词。
"经卷..."林霜掀帘欲拦。了尘已跨过门槛,僧鞋在青砖印出湿痕:"重要的话,不该困在纸上。"他添了勺新蜜进艾汤,蒸汽氤氲间,灯影里的忍冬纹爬满土墙,将雨夜煨成温软的药香。
翌日放晴,晒场铺满橘皮。了尘帮林霜翻拣药材时,腕间红绳忽然绷断。林霜俯身去拾,发梢扫过他掌心陈年的薄茧。绳结散作两股,他忽然开口:"陈叔说...说渔村有个习俗。"
江风卷着晒半干的佩兰掠过唇畔。林霜低头续绳,将断处系成双环结:"若是祈福的绳结,该染些朱砂。"话音未落,阿宝举着新采的凤仙花蹦来,花汁染红她指尖,也染透了交缠的绳结。
暮色中的晒场浮起千百药香。了尘望着重新系回腕间的红绳,忽然觉得伽蓝寺的晨钟,竟不及此刻晾药竹匾的碰撞声清越。林霜将晒好的橘皮塞进他僧衣口袋,转身时裙裾扫落几粒决明子,在夕阳里滚成细碎的金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