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漫长、温暖、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没有痛苦,没有寒冷,只有一种漂浮在羊水中的安宁感。程默的意识在这片虚无中沉浮,像一片随波逐流的叶子。
渐渐地,有光渗入。不是星核室那狂暴的能量光,而是柔和、均匀、如同晨曦般的微光。随之而来的,是身体迟钝的感知——一种无处不在的、被温和包裹的触感,以及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电流般流淌在四肢百骸的暖流。暖流所过之处,撕裂般的剧痛被抚平,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空荡荡的虚弱。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弯曲。成功了。
眼皮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努力都耗尽力气。终于,一丝缝隙被撬开。依旧是那个椭圆形的医疗舱室,墙壁流淌着幽蓝的呼吸纹路。他依旧躺在那张柔软、富有弹性的“活体”床铺上。
不同的是,这次床铺上方悬浮着一个柔和的光屏,上面显示着复杂的生理数据流:心率平稳但偏低,血压微弱回升,体温正常…以及最显眼的一行:**“深度组织修复完成度:92% | 能量透支恢复度:37% | 病毒中和状态:稳定”**
病毒中和?程默的意识还有些混沌。他记得…静滞平原的搏杀,A1的牺牲…还有…
“雨晴!”
这个名字如同电流击中他残存的神经!他猛地想坐起来,却只换来一阵眩晕和剧烈的咳嗽。身体像散了架,根本不听使唤。
“建议保持静卧,程默先生。” 冰冷的合成音在舱室内响起,是北极星。墙壁上投射出它标准的光点人影,不再是苏雨晴的轮廓,只是一个纯粹的、由数据流构成的几何形体。“您的身体经历了超负荷能量通道作用和严重创伤,修复尚未完成。”
“她呢?”程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眼睛死死盯着北极星的光影,“苏雨晴…她的数据…还有吗?”
北极星的投影微微闪烁了一下,合成音依旧平稳,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
**“苏雨晴博士的最终人格密钥数据流,在执行核心指令‘深度共鸣引导’时,因超负荷运转及对抗外部格式化攻击,结构完整性彻底崩溃。数据碎片已无法重组。她…已消散。”**
冰冷的陈述,击碎了最后一丝侥幸。程默颓然倒回床铺,闭上了眼睛。心口的位置,空落落的痛楚比任何物理创伤都更清晰。她真的走了。用自己最后的存在,换取了引擎的成功启动,换取了人类的希望,也…彻底湮灭。
舱室内陷入死寂,只有光屏上跳动的生理数据证明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