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浓云咬碎,零散地泼在禁地嶙峋的怪石上。沈七贴着山壁挪动,袖口浸满夜露,掌心的青铜钥匙烙着莲花纹,像一团幽火灼烧着皮肉。
三日前那具蛟龙虚影仍在眼前翻腾。他盯着禁地东侧裂谷——那里本该有十二道剑卫巡逻,此刻却空无一人,唯有山风卷着枯叶在石缝间呜咽,似亡魂含混的呓语。
“有人替你扫清了路。”
苏映雪的声音从身后竹丛传来,寒霜剑穗的冰玉坠子泛着冷光。她今日未覆面纱,眼尾泪痣被夜色晕开,恍如一滴凝固的血。
沈七攥紧钥匙,喉间泛苦:“若这真是陷阱……”
“陷阱里往往藏着真饵。”她屈指弹开剑鞘上的霜花,“比如你娘真正想说的话。”
裂谷深处的雾气泛着青灰,像是谁把坟头的磷火碾碎撒在空中。沈七的异瞳在暗处燃起赤金,石壁上交错的剑痕突然活了——那些二十年前清云弟子与天机阁厮杀留下的印记,此刻化作扭曲的残影,在他视网膜上重演着断肢与血雨。
“左七步,避瘴眼。”苏映雪的剑鞘点在他脊梁第三节。
沈七侧身闪过一团蠕动的黑雾,靴底踩中硬物。低头看去,半截焦黑的腿骨嵌在石缝里,骨头上密布着细小的齿痕。他想起徐伯死前的话:“当年天机阁屠蛟取血,蛟龙垂死的嘶吼引来了地底的东西……”
钥匙插入锁孔时,山壁发出沉闷的轰鸣。石门滑开的刹那,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龙血草特有的铁锈味。沈七的瞳孔猛地收缩——
十丈见方的石室中央,赤红如血的龙血草在月光下舒展枝叶,根系却缠绕着一具森森白骨。那骸骨保持着蜷缩的姿态,指骨死死扣着块青玉令牌,上刻“沈青禾”三个小篆,边缘已被摩挲得圆润发亮。
沈七踉跄跪地,喉间涌上腥甜。令牌背面刻着清云禁地的地图,最北端标着绝剑峰寒潭,朱砂标记旁有一行褪色的批注:“蛟血灼心时,以冰魄镇之。”字迹与母亲药方上的别无二致。
白骨腕骨套着半截银镯,镯面莲花纹与他怀中护符严丝合缝。沈七颤抖着去触那早已风化的布料,指尖却穿过空荡荡的肋骨——二十载光阴足够把血肉酿成灰,却化不开执念凝成的痂。
“当年她带着龙血草逃到此地,想为清云留点火种。”苏映雪的剑尖挑开草根,露出根系缠绕的青铜匣,“可惜天机阁的‘猎犬’来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