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雄接过话头时,语气沉得像块铅:“陛下,臣说句私心话,宗室里的老王爷们,有三位去年冬天就挪去了京兆府暂住,说旧都的屋子潮得能拧出水,老爷子们的风湿都犯了。可寻常百姓呢?他们挪去哪里?新都不建,这不是一城人的事,是动摇国本啊!”
三人话音刚落,高颎朝殿外扬了扬手,宇文恺抱着个长卷快步走进来,他官阶低,进门就跪得笔直,怀里的卷轴用锦缎裹着,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的。“臣宇文恺,参见陛下。”他声音稳当,双手将卷轴举过头顶,“这是臣依龙首原地势,按《周易》乾卦六爻之象设计的新都城图,请陛下御览。”
内侍接过卷轴展开,铺在殿中铺着的白毡上。杨国奇起身走近了看,只见图纸上的新城像只展翅的凤凰——北依龙首原,南抵曲江池,宫城在北,皇城在南,外郭城围着一百零八个坊市,朱雀大街像根脊梁骨从中间穿过,东西两市对称分布,几条水渠从终南山引来活水,绕着坊市蜿蜒,看着就敞亮。最妙的是宫城的地基,比周围高出丈余,旁边注着“夯土三丈,坚如磐石”,显然是为了防涝。
“好个布局!”杨国奇忍不住赞了一声,指尖点在图纸上的太极宫位置,“这里是主殿?”
“正是,”宇文恺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太极宫居北,取‘帝王向明而治’之意,殿基用糯米汁拌三合土夯实,百年不塌。东西两市各开四门,便于货物集散,水渠引入的活水可饮可灌,再不用担心水源污染。”
杨国奇越看越动心,可目光扫到图纸角落的小字时,眉头又锁了起来:“四十万民夫,四百万贯,三年工期?”他转回身,御座的阴影落在他脸上,“宇文爱卿,你算算,我大隋如今在册人口八百三十万,除去老弱妇孺,能征调的丁壮不过一百二十万。四十万,几乎是三分之一的丁壮了。一家六口,可不是一家抽一丁?这些人都是田里的顶梁柱,三年不回家,春耕秋收谁来管?粮食打不上来,百姓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