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官道,扬起细细的尘土。车厢内,阿澈像只活泼的小猴子,一会儿趴着车窗看外面飞驰而过的树影,一会儿又蹲回角落,摆弄他那些光滑的榫卯木块和十条精神抖擞的咸鱼干,嘴里还念念有词:“搭个……大大窝窝……给师弟……也住……” 虽然赫连烬对他的“咸鱼建筑美学”嗤之以鼻,但这并不妨碍阿澈大师兄规划“宿舍”的热情。
赫连烬则安静地蜷缩在清虚软榻旁的角落里,如同一个苍白的影子。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阿澈强塞给他、被他嫌弃却又没丢掉的简陋弹弓,眼神空洞地望着颠簸的车厢地板。那枚象征太子身份的青乌扣被萧绝夺走,似乎也抽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属于“赫连烬”的锐气,只剩下一个茫然无依的躯壳。
云渺坐在一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指尖搭在脉门上,内息流转,快速恢复着昨夜催发毒烟消耗的真气。她偶尔睁眼,目光扫过角落里沉默的少年,带着一丝医者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探究。
就在这时!
一直安静如背景板的清虚道长,那破斗篷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被什么烦心事困扰。斗篷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带着浓浓嫌弃和宿命感的梦呓:
“……唔……冤……孽……缠……身……金……乌……泣……血……烦……死……了……呼……噜……”
这声含糊不清的梦呓,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一直沉默蜷缩的赫连烬,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掀起了剧烈的波澜!他像是被那“金乌泣血”四个字狠狠刺中了心底最深的恐惧,瘦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苍白的小脸瞬间扭曲!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恐惧的嘶鸣,骤然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般蜷缩成一团!
“师弟!”阿澈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木块“啪嗒”掉在地上。他顾不得自己的窝窝,立刻跑过去,小脸上满是焦急和害怕,“师弟!你怎么啦?疼疼吗?”
云渺也瞬间睁眼,身形一闪就到了赫连烬身边!她一把抓住少年冰冷颤抖的手腕,指尖真气探入,同时厉声问道:“赫连烬!看着我!哪里不舒服?”
赫连烬却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他用力甩开云渺的手(那点力道对云渺来说微不足道),身体拼命往后缩,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嘴里发出不成调的、破碎的哭喊:
“不……不要!疼……好疼!火……烧……骨头……虫……虫在咬……啊!母后……救我……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