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醉眼朦胧,仿佛根本没看到那些讥笑,反而将那个夸张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些,雪白的牙齿在昏暗油腻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微光,那笑容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嘲讽:“柱石?嘿嘿…”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低笑,身体也跟着摇晃了一下,“…我看是蛀虫还差不多!他…他私通北蛮,卖国求荣的证据…” 他故意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密般的神秘兮兮,“…嘿嘿…就…就藏在东海归墟…嗝…鲛人泪里泡着呢!泡得…泡得透透的…骨头缝儿里都腌入味了…哈哈…” 他仿佛被自己这个荒诞绝伦的“笑话”逗乐了,爆发出沙哑的大笑,随即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咚”地一声闷响,额头重重砸回油腻的桌面,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后,再无声息,只余下轻微的、带着酒气的鼾声。
“噗…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之后,胖商贾和他的同伴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有人拍着桌子,有人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前仰后合。
“我的亲娘咧!兄台这酒话,比天桥底下那‘活阎王’编的段子还敢扯!”
“鲛人泪?那可是龙王爷眼泪变的宝贝!只听过在传说里!还泡证据?证据是咸鱼干吗?哈哈哈!”
“相爷何等尊贵人物?通敌卖国?藏海里?这醉鬼怕不是掉酒缸里把脑子泡发了霉!”
“来来来,满上满上!甭理这疯子,咱们接着喝!今儿高兴!”
酒肆里的喧嚣被这小小的插曲推向了新的高潮,没人把这醉汉的呓语当回事,只当作一场免费的、荒诞的下酒戏。然而,在酒肆最深处、光线几乎被完全吞噬的角落阴影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头戴宽檐破旧斗笠、身形如同码头上最常见苦力般的汉子,一直沉默地自斟自饮。他握着粗陶酒杯的手,在萧遥说出“鲛人泪”三个字的刹那,猛地一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杯中的烈酒微微晃荡了一下。斗笠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脸,但那阴影深处,一双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锐利如鹰隼,寒光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粗糙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放下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动作自然得如同起身去茅厕。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长凳,身形微晃,如同一条无声无息滑入深水的鱼,瞬间便融入了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