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群山,如远古巨兽的脊梁,在铅灰色的苍穹下无尽绵延。山风带着刺骨的湿冷和草木腐叶的气息,呼啸着掠过陡峭崖壁与深不见底的沟壑。这里是人迹罕至的边陲绝域,凡俗国度舆图上的空白,连最剽悍的山民猎户也极少踏足。
三道身影,渺小得如同贴在巨大绿毯上的几点尘埃,正沿着一条被疯长藤蔓几乎彻底吞噬的兽径艰难前行。
走在最前的青年,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多处被荆棘划破,沾满泥点草屑,形容狼狈。正是化名“萧七”的萧遥。他一手拨开挡路的带刺枝条,另一只手紧握着身后女子纤细冰凉的手腕。凌清雪——此刻化名“凌雪”,脸色苍白如初雪,唇瓣毫无血色,每一步踏出都带着难以掩饰的虚浮,全靠萧遥的牵引才不至于软倒。她体内道基的裂痕虽被暂时稳住,却像一口枯竭的深井,灵力的恢复缓慢得令人绝望。她微微垂着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将所有痛楚与不适都死死锁在清冷的表象之下。
萧遥身后,战红缨被一张厚实的粗麻布毯裹得严严实实,像一件沉重的行李,由萧遥用坚韧的藤条背负着。毯子下,惊人的热力一阵阵透出,灼烤着萧遥的脊背,如同背负着一座小小的活火山。那是她破而后立、正处于最关键蜕变期的征兆,气血如熔炉轰鸣,在沉寂中孕育着狂暴的新生。
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萧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混着灰尘滚落。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深绿树冠,投向远处两座如巨斧劈开的险峻山峰夹峙之处。那里地势陡然下沉,隐约可见几缕极其淡薄的、几乎被山岚吞没的灰白色炊烟,袅袅升起。
“再撑一撑,”萧遥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刻意放得平缓,“前面,有烟火气了。”
凌清雪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
萧遥深吸一口带着草木腥气的冷冽山风,再次迈开脚步。每一步踏在松软的腐殖层上,都异常小心,避开可能隐藏的毒虫蛇蝎。他体内的力量,那些足以移山填海、搅动风云的伟力,此刻被死死禁锢在躯壳最深处,一丝也不敢外泄。欺天石微弱的光晕紧贴着他的皮肤流转,像一个随时会熄灭的肥皂泡,艰难地隔绝着来自九天之上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每一次使用这残破的石头,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消耗的是他自身精纯的生命本源。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从灵魂深处丝丝缕缕地蔓延出来。
兽径彻底消失在一面生满滑腻苔藓的陡峭石壁前。萧遥放下战红缨,让她倚着一块巨石。他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麻的肩膀,目光在石壁上逡巡片刻,选定了一处看似毫无缝隙的岩面。只见他五指张开,以一种凡人肉眼难以捕捉的奇异频率和角度,在湿冷的石壁上几个特定的点快速拂过、按压。动作轻微到了极致,没有激起一丝天地元气的涟漪,纯粹是对岩石本身内部应力节点最精妙的“微操”。
“喀啦啦…”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响起。那块巨大的岩石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推动,缓缓向一侧滑开尺许,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一股带着泥土和淡淡烟火气息的暖风,立刻从缝隙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