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叛亲离。
兔死狐悲。
这两个词,如同两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张有德那颗早已因为权势旁落而变得异常敏感和脆弱的心。
他开始整日整夜地失眠。
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稍微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心惊肉跳,以为是张大山要来找他“算账”了。
他那张原本还算保养得不错的脸,也在短短的十数日之内,迅速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皱纹丛生,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几岁。
他开始后悔。
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看似老实巴交、实则比谁都精明狠辣的张大山。
后悔为什么要在分家的时候,做得那么绝,将人家往死路上逼。
后悔为什么在人家刚刚有点起色的时候,还要处处使绊子,试图将人彻底摁死。
若是若是当初能稍稍放宽一些,能给对方留条活路。
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这般骑虎难下、进退失据的窘境了吧?
然而,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吃。
张有德的“悔悟”,也仅仅是停留在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担忧和恐惧之上,而非发自内心的忏悔。
他依旧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几十年来在这青石村建立起来的“基业”和“权威”,就这么轻易地土崩瓦解,拱手让人。
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他想,自己毕竟还是官府任命的村正,是张氏宗族的族长。
张大山再能耐,再得民心,也不敢公然将自己怎么样吧?
只要自己咬紧牙关,不松口,不退让。
或许还能维持住眼下这点可怜的体面和残存的权力?
然而,现实,很快就再次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日,县衙那边,突然派了两个差役,骑着快马,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青石村。
他们带来的,并非是什么嘉奖或赏赐。
而是一份来自县尊大人的、关于“清查各村田亩赋役,核实灾情损失,以备秋后减免或征缴”的紧急公文。
这本是一项例行的公事。
往年,也都是由他这个村长,召集村里几个识字的账房先生,胡乱编造一份清册,应付了事。
其中的猫腻和油水,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