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未散去,陈小川已经在余家村外围的省道旁下了车。他跺了跺发麻的脚,打量着四周——道路两旁是无边的稻田,金黄的穗子沉甸甸地垂着,远处几个戴着草帽的农人正弯腰劳作。空气里飘着稻草的清香和淡淡的粪肥气味,却不令人反感,反而有种质朴的真实感。
一辆沾着泥点的白色SUV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陆远山温和的笑脸:"等很久了?村里这段路正在修,绕了点远。"
小川摇摇头,把背包扔进后座。车子驶离主路,拐上一条两边长满狗尾巴草的乡道。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响,惊起几只麻雀。
"那是晚稻,"陆远山指着窗外大片金色,"你们村的特产,比其他地方的稻子晚熟半个月,但煮出来的饭特别香。"他又指向一片开着紫色小花的田地,"那边种的是中药材,你外公年轻时是这一带最有名的赤脚医生。"
车子经过一条清澈的小溪,竹筏上站着几只鱼鹰。一个皮肤黝黑的渔夫吆喝一声,它们便扑棱着翅膀扎进水里,不一会儿就叼着银光闪闪的小鱼浮出水面。小川忍不住摇下车窗,湿润的风拂过脸颊,带着水腥味和野菊花的香气。
"前面就是村里了。"陆远山的声音带着期待,"你妈天没亮就去菜地摘最新鲜的蔬菜,说要给你做笋干炖肉。"
转过一个长满灌木的小土坡,余家村突然出现在眼前——青砖红瓦的农舍错落分布,几栋新建的两层小楼夹杂其间。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在下象棋,孩童在晒谷场上追逐,扬起一阵金色的谷雨。
"村里现在有三十五户盖了楼房,"陆远山顺着小川的目光解释,"不过你外婆家还是老房子,你外公说住惯了,舍不得拆。"
车子停在一栋青砖灰瓦的院落前,斑驳的墙面上爬着几株凌霄花。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白发老人颤巍巍地走出来。看到小川的瞬间,她手中的笸箩"啪"地掉在地上,晒了一半的干豆角撒了一地。
"小川...是我的小川吗?"老人颤抖的手捂住嘴,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
小川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这汹涌的亲情。陆远山轻轻推了他一下:"这是你外婆,从你出生那天起就盼着见你。"
"外婆..."小川生涩地喊出这个陌生的称呼,下一秒就被拉进一个带着药香的怀抱。外婆的个子只到他胸口,却用尽全力搂着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快进来,快进来!"外婆抹着眼泪,却止不住新的泪水涌出,"你外公在厨房看着火,知道你要来,非要做他最拿手的红烧鲫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