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漏尽时,万籁俱寂。沈知白独坐藏书阁,案前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檀木书架间弥漫着陈旧墨香,他修长的手指在泛黄的《宣室志》书页上轻轻摩挲,忽然停在"画龙点睛"的记载处。窗外梧桐沙沙作响,一阵穿堂冷风袭来,烛火剧烈晃动,他腕间那枚祖传的羊脂玉坠突然变得滚烫,在昏暗的阁内泛出诡异的青光。
玉光如水波荡漾,照亮了书页。原本空白的页边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字迹遒劲中带着几分癫狂。沈知白瞳孔骤缩——这分明与今日在伪画上发现的题跋如出一辙。他指尖微颤,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果然是他..."沈知白低语未落,忽觉背后寒意刺骨。铜镜反射中,他看见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旁,不知何时多了道模糊轮廓。那影子似人非人,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不动声色地取过案上朱砂,指尖轻捻,将丹砂调入半盏冷茶。茶汤顿时泛起血色涟漪。《神农本草经》有云:"丹砂杀精魅",他反手将茶汤泼向身后。
雾气蒸腾间,一声嘶哑的痛呼撕裂寂静。黑影扭曲溃散,却在消散处遗落一枚鎏金铜符。沈知白俯身拾起,铜符入手冰凉刺骨,上刻"天枢"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他猛地扯开衣襟,只见贴身佩戴的玉坠暗格里,那幅微型星图正与铜符纹路渐渐重合。阁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裴砚之的呼唤由远及近。情急之下,沈知白将铜符投入正在熬药的银吊子,药汤顿时沸腾翻滚——这手法出自《雷公炮炙论》,能以银器暂时封印符咒之力。
"沈待诏!"裴砚之破门而入,官帽下缠着的绷带还渗着新鲜血迹。他面色惨白,手中紧攥着一片染血的梧桐叶:"太医署刚验出,礼部主事中的是西域'傀儡香'!此毒需以人血为引..."话音未落,沈知白已夺过梧桐叶。叶片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排列成《肘后备急方》记载的解毒方,但最末一味药引却被血迹模糊。
沈知白突然暴起,衣袖带翻茶盏。他径直砸碎药柜第三层某个青瓷罐,碎瓷飞溅中取出一把闪着幽蓝荧光的矿石:"来不及配药了,直接用《千金翼方》里的'雷霆散'!"矿石入炉的刹那,火焰轰然蹿起三尺,将整面墙照得通明。墙上悬挂的《伏羲六十四卦图》投下诡谲影子,卦象在火光中竟自行变换方位。
裴砚之突然死死按住他颤抖的手腕:"你早知道...令尊当年在祁连山发现的根本不是矿脉..."他声音发颤,"那所谓'夜明砂'实则是..."话音未落,东方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气浪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两人奔至廊下,只见观星台方向烈焰冲天。诡异的是,翻卷的火舌在空中交织,竟组成清晰的《连山易》卦象——正是"山火贲"之卦。
沈知白胸前的玉坠应声而裂,露出内藏的微型罗盘。青铜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定在"鬼宿"方位。他望向远处隐在夜色中的山峦轮廓,喉结滚动——那里,正是先帝闭关修炼的陵寝所在。夜风送来隐约的钟磬声,恍惚间似有无数黑影正从陵寝方向涌来。裴砚之拔出佩刀,刀身映出两人凝重的面容。藏书阁内的《伏羲六十四卦图》无风自动,最终停在"泽火革"卦上,卦辞"革而当,其悔乃亡"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