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水浸润的墨迹之下,竟丝丝缕缕渗出耀眼的金线!这金线轻盈灵动,遇水不沉,反如拥有生命般在绢帛的经纬间蜿蜒游走,勾勒出奇诡而华美的纹路。
“朱雀绣!”丹炉后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惊呼。崔绾绾探出半张惊疑不定的脸,手中拂尘的麈尾因激动而大幅度摆动,险些扫翻旁边沉重的药碾。“南海鲛人泪浸泡过的火浣金线!遇水则显其形,水火不侵!”
话音未落,一股阴冷的劲风骤然而至!萧景桓那枯瘦如鹰爪的手已劈面夺过沈知白手中的残页!素白道袍在穿堂而过的阴风中猎猎鼓荡,宛如招魂的白幡。“哼!”他鼻间发出一声冷嗤,指尖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抚过绢帛边缘焦黑的灼痕,声音低沉而阴鸷,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走,“当年谷主夫人绣那幅惊天动地的《璇玑图》贺先帝寿辰,用的可不是这等凡物。那是人血!人血浸透的金线!《千金方》第三卷白纸黑字:‘人血合朱砂,千年不褪其艳’!”
沈知白心头剧震,人血金线?《璇玑图》?母亲景安公主?纷乱的线索如冰锥刺入脑海。她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满地狼藉。一点微小的、泛着异常光泽的冰碴子正落在她青灰色的袖口。她伸出两指,极其小心地捻起,对着丹炉跳跃不定的幽暗火光凝神细看。
冰粒剔透,却非寻常的纯白,内里隐隐流动着一抹诡谲的孔雀蓝色泽。
“这冰……绝非寻常冰鉴所出。”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混乱的清晰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本草拾遗》有载,西域深处,瑟瑟矿脉伴生的千年寒冰,遇雄黄之气……则色变如孔雀翎羽。”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那页被萧景桓捏在指尖的残页,甫一接触到丹炉飘散出的缕缕青烟,边缘焦痕处“噗”地一声,竟腾起幽蓝色的火苗!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古老的绢帛,焦臭弥漫,然而在火焰焚烧的中心,一行娟秀飘逸的簪花小楷竟在焦黑中顽强地显现出来!
就在沈知白欲凑近辨认的刹那,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缠上她的手腕!是裴砚之的剑穗!那看似柔软的丝绦此刻坚韧如铁索,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猛地拽离原地,踉跄着撞向高大的博古架后!
“砰!哗啦——!”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件沉重的青花梅瓶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轰然碎裂!碎瓷如箭矢般激射,其中一片锋利的残刃,被裴砚之反手格挡的剑鞘精准地拦截、卸力,最终剑鞘一沉,稳稳接住了一颗从博古架顶端滚落的、鸽卵大小的瑟瑟宝珠。珠子内里似乎有云雾流转,隐现刻痕。
“姑娘深谙药理?”裴砚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激斗后的微喘,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同时警惕地环视四周。
沈知白惊魂甫定,背脊紧贴着冰冷沉重的紫檀木架,心脏狂跳。她瞥了一眼瑟瑟珠,又猛地看向那页在萧景桓手中燃烧的残页。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迅速刮下一点残页边缘燃烧后飘落的灰烬,飞快地抹在自己腕间那只纤细精巧的虾须银镯上!
嗤——
灰烬触及光洁的银镯表面,竟如同活物般蔓延开一片妖异刺目的青绿色荧光!那光芒幽幽,带着死亡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