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握紧那片金箔,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他忽然想起父亲临刑前说的话:"星轨错乱时,藏在缂丝里的秘密会自己找上门来。"此刻他终于明白,父亲留给他的半片缂丝,女帝手中的金箔,还有二十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吐鲁番唐案,都是同一张弥天大网上纠缠的丝线。
浑天仪的转动声越来越急,某个瞬间,裴砚之仿佛看见青铜星轨间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细长如蛇,倏忽即逝,却让他后颈的汗毛全部竖起。女帝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镶嵌的夜明珠——这是皇族在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裴卿。"女帝忽然唤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你相信星象能预示人间祸福吗?"不等回答,她已抬手拨动浑天仪中央的紫微星盘。随着机括运转,观星台四角的青铜朱雀同时喷出青烟,在空中凝结成二十八宿的图案。其中北方玄武七宿的光芒格外明亮,而本该居于正中的紫微星却黯淡无光。
裴砚之突然意识到,这片金箔出现的位置,恰好对应着星图中紫微垣的方位。他低头细看,发现金箔背面还残留着半枚朱砂印痕——那是皇城司最高级别的密函印记。二十年前,正是这样一封密信,让父亲率领的使团在吐鲁番全军覆没。
夜风忽然变得狂暴,将女帝的冕冠吹得微微倾斜。她抬手扶冠的瞬间,裴砚之看见她袖中滑出一角熟悉的缂丝——那质地、那纹路,与他珍藏多年的半片残帛如出一辙。女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迅速将缂丝收回袖中,但裴砚之已经看清,那片缂丝上绣着的,正是金箔上缺失的那部分密文。
浑天仪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最外层的黄道圈裂开一道缝隙。与此同时,长安城各处钟鼓楼不约而同地鸣响起来,此起彼伏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在预警某种不祥。女帝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猛地抓住裴砚之的手腕:"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开始——"
话音未落,观星台下的御道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中,一队穿着异域服饰的使节正缓步而来,他们手中捧着的鎏金宝匣上,赫然刻着与金箔上一模一样的于阗密文。为首使者抬头望向观星台,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张脸,竟与二十年前死在吐鲁番的皇城司指挥使裴如海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