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脚步一顿,倏然转身看向昭和长公主,眸色沉沉。
“皇上只是动了心思,未必当真会如此。”
昭和长公主指尖轻叩案几,语气沉缓:
“你莫要自乱阵脚。”
“可——”
沈知韫眉心紧蹙:
“我朝从无和亲旧例,更何况长宁已为人妇?陛下为何会起这般荒唐的念头?”
昭和长公主不语,只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电光火石间,沈知韫骤然醒悟,嗓音陡然一沉:
“是因为……太子之事?”
昭和长公主缓缓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声音极轻:
“那日于阗使臣在朝堂上发难,我与长宁步步紧逼,皇上不得不当众下令羁押太子……”
她抬眸,眼底一片冷然。
“太子罪证确凿,一旦彻查,必废无疑。陛下如今这般作态,怕是存了心思要拿长宁,泄这口气。”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间碾出。
“太子暴虐成性,即便没有此事,也难堪大任。”
沈知韫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般随意。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口中说出,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笃定。
昭和长公主眉头微蹙,却未出言制止。她指尖轻抚过腰间佩刀,寒声道:
“景琰不堪为君,可储君之位空悬,朝堂必将动荡。边陲诸国虎视眈眈,父皇此时动和亲的念头,倒也不难理解。”
话音刚落,昭和长公主忽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前朝不稳时,总要牺牲女子换取短暂太平;待江山稳固,又用'女子不得干政'将我们困在深闺。千百年来,这套把戏从未变过。”
话音未落,昭和长公主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
当年若不是她提着斩马刀杀出重围,如今怕是早成了吐蕃王帐中的一具枯骨。
甲胄下的旧伤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着那段血与火的岁月。
昭和长公主缓缓起身,玄铁甲胄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森冷寒光。
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沉声道:
“明日我便递折子请战。勃勒金若执意强娶……”
昭和长公主冷笑一声:
“大不了再与他战一场。左右这次,我早已参与其中,不如跟他碰到底!”
烛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她眉目如刀。
她转头直视沈知韫,凤眸中锐光逼人:
“你呢?又是作何打算?”
沈知韫静立如松,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长宁的心意,便是我的刀锋所向。若她不愿……”
沈知韫抬眸时,眼底似有星河倾覆:
“纵使要我踏平室韦王帐,血染草原三千里,也定会护她周全。但若她...…”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将最坏的设想咽下:
“我亦会尊重她的选择。”
烛火摇曳,映得昭和长公主的眉眼深邃而沉静。她凝视着沈知韫,目光里浮起几许赞许——不愧是镇远将军的儿子,骨子里终究淌着那股宁折不弯的血性。
可赞许归赞许,她却不能放任他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