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背他。”张彩霞突然停下,弯腰就要去扶瘦猴。谢文东皱眉:“你跟不上队伍。”她没理他,硬是把瘦猴架起来往自己背上送,后背的棉袄被压得塌下去一块,露出里面填的干草——粮食早就断了,弟兄们把能吃的都让给了伤员,现在连棉袄里的干草都成了稀罕物。
“东哥,你看!”疤脸突然指向远处。谢文东抬头,心猛地一沉——河床尽头的坡上,影影绰绰站着十几个日军,手里的刺刀在雪光里闪着冷光。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们像掉进了装在冰壳子里的陷阱。
“往左边的林子钻!”谢文东喊着,拽起张彩霞就往冰面左侧的矮树丛跑。那里的雪深得能没过膝盖,可总比在光秃秃的冰面上当靶子强。他跑在最前面,树枝刮得脸生疼,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陷——是个被雪盖住的雪洞,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张彩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瘦猴和疤脸也扑过来拽住他的腰带。三个人把他往上拉时,谢文东看见她棉袄的袖子被树枝撕开,露出里面冻得发紫的胳膊,上面还留着去年在密山被狼夹子蹭出的疤痕。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拽着他。密山的雪比这儿深,他中了日军的圈套,腿被狼夹子咬得血肉模糊,是她跪在雪地里,用石头砸开夹子,又背着他走了三里地。路上他昏昏沉沉的,感觉她的后背越来越沉,后来才知道,她的脚早被冻僵了,是拖着一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腿在走。
“东哥,快!他们追上来了!”疤脸的喊声把他拽回现实。谢文东爬上雪洞边缘,刚把张彩霞拉上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日军扔了手榴弹,冰河床中央炸开个大洞,碎冰像下雨似的落下来。
钻进林子时,天已经擦黑。谢文东找了个背风的山坳,让弟兄们歇脚。张彩霞正用块烧红的石头给瘦猴烫伤口,石头是疤脸用刺刀从雪地里刨出来的,上面还沾着草屑。瘦猴咬着根树枝,额头上的汗珠子滚进眼睛里,硬是没哼一声。
“还有多少子弹?”谢文东问。疤脸掏出子弹袋,倒出五颗子弹,其中三颗还是生锈的。“东哥,这点玩意儿,够给谁塞牙缝?”他的声音发苦,左手的断指在火光照下格外显眼——那是前年为了掩护谢文东,被日军的子弹打掉的。
张彩霞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半块冻硬的玉米饼。“这是前天藏的,给瘦猴吃。”她把饼递过去,瘦猴摇摇头,往谢文东手里塞:“东哥吃,东哥得有力气带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