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当家的,”李团长推过来一碗热茶,搪瓷缸子上的红五星被水汽氤氲得模糊,“你带的弟兄们,我让炊事班炖了野猪肉,伤号都安排去休养了。”
谢文东没碰茶碗,指尖在膝盖上敲出摩斯密码似的节奏——这是他当绺子时和弟兄们约定的暗号,敲三下代表“有诈”。
“李团长倒是大方。”他扯出个冷笑,目光扫过帐内墙上的军用地图,“只是不知道,这野猪肉是不是用我们藏在鹰嘴崖的粮草换的?”
李团长握着茶缸的手顿了顿,随即朗声笑起来:“谢当家果然耳目灵通。实不相瞒,你们的粮仓早被日军侦察机盯上了,前天夜里我们派了一个连,假装劫粮才把日军引开,不然此刻怕是连你带弟兄,都成了关东军的瓮中鳖。”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点向长白山余脉:“日军最近在筹备‘长白山扫荡计划’,打算三月前肃清所有抗日力量。你们的绺子,我们的游击队,单打独斗都是死路一条。”
谢文东的目光在地图上凝固——鹰嘴崖是他最后的退路,那里藏着过冬的粮食和二十多个弟兄的家眷。他突然想起去年大雪封山,张彩霞挺着孕肚在山洞里给他缝棉衣,火苗映着她肚子上的补丁,像朵倔强的花。后来孩子没保住,她躺在雪地里三天三夜,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东子,咱得有个像样的家”。
“合作可以。”谢文东突然按住腰间的枪,“但我的人,只听我调遣。还有,”他抬眼看向李团长,目光像淬了冰,“当年围剿我绺子的仇,我还没忘。”
李团长的脸色沉了沉。帐外的风卷着雪沫拍在帆布上,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三年前那场血战,他是主攻队长,亲眼看着谢文东带着残部跳崖,当时他以为这号土匪头子早该喂了狼。
“谢当家,”李团长的声音硬得像冻住的河面,“我部下有三个战士,死在你当年设的陷阱里。但现在,枪口得一致对外。”他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绷带,“这是昨天从日军哨兵身上搜的,上面有你们绺子的标记。他们抓了你的人,在做活体实验。”
谢文东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块粗麻布上绣着的狼头,是他亲手为弟兄们缝的记号。他想起二柱子那个总爱偷着给张彩霞送野果的半大孩子,上周出去侦查就没回来。
“什么时候动手?”他猛地站起来,腰间的枪套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三、药箱与回忆
张彩霞的伤好了大半,正蹲在伙房后的雪地里,用冻红的手清洗绷带。锅里的蒸汽漫出来,模糊了她额前的碎发,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在山神庙里躲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