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东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住,烛火恰好晃过拉林河的支流,那里有个不起眼的三角标记——是1939年他和妻子发现的暗河,当时为了躲避日军搜山,两人在暗河溶洞里住了整整七天。
“都别说了。”他清了清嗓子,把蜡烛往地图中央推了推,“我有个办法。”
二、红糖水里的暖意
张彩霞端着搪瓷碗走进帐篷时,雨势正好小了些。碗里的米汤冒着热气,上面漂着几粒红糖渣,在昏黄的灯光里像细碎的金屑。她把碗放在谢文东手边,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摸到皮肤下突出的骨节——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
“趁热喝吧。”她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不过三十出头的人,两鬓却像落了层霜,尤其是右耳缺了半片的地方,新生的绒毛在灯光下泛着灰白。
谢文东拿起碗,米汤的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让他想起妻子当年的手艺。1940年他在密营养伤,她每天用雪水炖米汤,自己嚼着树皮也要把仅有的红糖给他留着。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红糖是她用陪嫁的银镯子跟山里的货郎换的。
“你也喝点。”他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目光扫过她背后的淤青——刚才送炒面时,李大姐偷偷指给他看的,青紫色的淤痕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腰侧,像片难看的胎记。
“我不饿。”张彩霞摇摇头,伸手替他揉着肩膀。她的力道很轻,指尖避开他肩胛骨的旧伤——那是1942年突围时留下的枪伤,当时子弹差点打穿肺叶。
“轻点……”谢文东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是因为疼,而是这熟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妻子以前也总这样,在他熬夜看地图时,从背后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指尖的温度透过粗布军装传过来,像冬日里的暖阳。
张彩霞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他衬衫下的硬物——是那枚银锁,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地道里,他把银锁塞给李团长时说的话:“这锁要是丢了,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各营弹药还能撑多久?”李团长突然开口,打破了帐篷里的沉默。他正用碎瓷片刮着靴底的泥,刀疤在灯光下像条暗红色的蚯蚓,“要是佐藤今夜再攻,咱这点家当可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