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亡多少?”
“三儿没了,小周胳膊擦伤。”谢文东扯下湿透的绑腿,水珠子在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那鬼子是个硬茬,八百米外打移动靶,一枪毙命。”
李团长的手指在枪柄上顿了顿。他打了十年仗,见过最好的射手是赵尚志手下的“一枪准”,但那也得在五百米内才有把握。八百米……这已经不是技术,是天赋加魔鬼训练才能达到的境界。
“查着什么了?”
“三儿死前说看见枪托上有个字,像‘山’。”谢文东从怀里掏出块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半块发霉的饼子,“还有,那鬼子穿的是特等射手制服,袖口有金线。我怀疑……”
帐篷帘子被掀开,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油灯猛地晃了晃。金秀贤站在门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手里攥着个药包。她是朝鲜族人,丈夫去年牺牲在摩天岭,现在是密营的卫生员。
“小周的伤口处理好了。”她把药包放在桌上,眼睛红红的,“三儿……我给他缝了衣服,明天让他走得体面些。”
谢文东点点头,没说话。金秀贤的丈夫就是被狙击手打死的,当时子弹从眼睛打进去,连哼都没哼一声。
“你们说的狙击手,是不是左手开枪?”金秀贤突然问,手指绞着衣角。
李团长和谢文东对视一眼。“你怎么知道?”
“上个月我去山下换药,听王大爷说,日军据点新来个军官,总在清晨练枪,每次打靶都用左手。”她声音发颤,“王大爷说,那鬼子的枪上刻着太阳旗,还听翻译官喊他……山本太君。”
山本……谢文东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姓氏像块冰锥扎进记忆里——1938年在依兰,他亲眼看见日军山本联队把整个村子的人赶到场院,用机枪扫成了肉酱。那天的太阳也是这么阴沉沉的,血腥味混着麦秸秆的焦糊味,飘了三天三夜。
“山本太郎。”李团长突然开口,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纸,是从伪军身上搜来的布告,“日军大本营上个月刚嘉奖的特等射手,据说在诺门坎打死过十七个苏军狙击手,外号‘白桦杀手’。”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帐篷上,像三个扭曲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