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六角凉亭里,暮色将飞檐上的嘲风脊兽染成金色。斜倚朱漆阑干的黄衫少女放下刻刀,刀具与青石案相触,发出清越的声响。她掌心里那只乌木小老虎不过寸余,却连胡须都根根分明——细看竟是用锉银丝的技法雕出了虎纹,眼睛则是嵌着两粒蜜蜡珠。
"译萱,你属虎,送你吧!"她将小老虎送到对面缃裙少女眼前。那位正在木料上勾画岳山位置的姑娘闻声抬头,发间别着的仙鹤木簪簌簌颤动。她指尖还沾着鹿角霜胎漆,却已就着木料天然纹路雕出"碧落"二字——正是唐代雷氏琴的题款样式。
亭外草地上,年幼一些的文静少女正席地而坐喂兔子,月白衫子铺展如莲。身前是一对毛茸茸的垂耳兔,白兔眼如墨玉,黑兔目似琉璃。它们啃食的胡萝卜居然被雕成莲花形状,明显是某宠妹狂魔的练手作品。
南流景抚掌大笑,腰间那串海上丝路带回的珊瑚佩珠哗啦作响:"西楼大大果然不忘初心,当真给自家的掌珠们取名无忌和无忧。最离谱的是——"他指着黄衫少女胸前晃动的铜符,"人家无忌现在是女孩子了,你还是送仿制的阴虎符当压襟?"
陌长安端详缃裙少女膝头的古琴木料,转向文帧秋问:"文老师是真舍得啊!拿上百年的梧桐木给女公子练习斫琴技法?译萱这是已经得了碧落子真传?连琴徽都用的螺钿镶嵌法。"
文帧秋笑而不语,只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斫琴图》递过去。展开处,图侧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赫然夹着张新拍的X光片——正是那把未完工的梧桐琴内部结构,音柱位置精确到毫米。
"好家伙!"西楼凑近细看,"译萱借用博物馆的CT扫描仪时,我还纳闷她要搞什么名堂,原来是干了波大的?"
“历经岁月的沉淀,梧桐木的音质会愈发清古。”那边译萱调好岳山,抬手拨动琴弦试音,梧桐木发出清越的泛音。惊得两只兔子竖起耳朵,胡萝卜雕花滚落在无忧的衣摆上,恰似莲台承露。无忌笑着将小老虎摆在琴尾,那虎目在暮光中流转,仿佛下一刻就要跃上琴面,与曲中的仙人共舞。
西面楼阁的朱漆廊楣上,晚霞将"听雪"匾额映得流光溢彩。鎏金的篆体字在暮光中忽明忽暗,仿佛真的覆着一层将化未化的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