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苏老爷子柱着龙头拐杖坐在主位,陈老夫子捧着茶盏立在东侧,案上摆着刚誊抄的族规。
见苏婉儿进来,老爷子轻叩拐杖:"今日族会,说三件事。"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堂下站着的族中子弟,"其一,科举改制是利国之事,往后族学要多收寒门学子——明远,你明日去西市贴榜。"
"其二,"他指了指陈老夫子,"从明日起,每月三、六、九开'边情讲习会',讲西域地理、吐蕃风俗、兵法要略。
陈先生曾在安西都护府当文书,这些他最熟。"
陈老夫子放下茶盏,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青布——那是当年在军中穿的征衣:"老朽虽老,记性还没坏。
玉门关外的沙粒有几种颜色,吐蕃赞普的大帐怎么扎,都能给孩子们讲明白。"
"其三。"老爷子转向苏婉儿,眼底泛起暖意,"你提的'边防义勇团',我应了。
选三百个身强力壮的寒门子,每月初一、十五在演武场集训。
明远,你挑十个折冲府退下来的老兵当教头。"
苏明远攥紧腰间短刀:"祖父放心,我昨日刚去右骁卫找了张都尉,他说能借五副盔甲当样。"
祠堂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照在苏老爷子斑白的鬓角上。
苏婉儿突然想起前世见过的苏氏家谱——这老人年轻时在陇右修渠,曾为救溃堤的百姓在泥里滚了三天三夜。
此刻他虽背已佝偻,说出的话却仍像当年砸进堤坝的石块:"我苏氏立世百年,从前护一方水土,如今......"他望向苏婉儿,"该护这万里山河了。"
散会后,苏婉儿在演武场转了一圈。
族中少年正跟着陈老夫子学画河西地图,有个圆脸少年把祁连山画成了馒头,惹得旁人直笑。
她刚要上前指点,袖中信鸽突然轻啄她手腕——是小六子的传讯。
信纸上的墨迹还带着西北的风沙气:"张掖城西三十里,青瓦客栈,穿灰布衫的中原人同红珊瑚腕饰者对饮,桌上有吐蕃文酒单。"
她捏着信纸快步回松竹阁,提笔在另一张纸上抄录关键信息。
墨迹未干时,她突然停住——直接送兵部太显眼,杨国忠的人正盯着苏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