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捻着花白胡须坐在主位,陈老夫子捧着茶盏咳嗽,茶沫子溅在青布衫上。
"祖父,昨日读《则天实录》,有段写得蹊跷。"苏婉儿将茶盏推近老爷子,"说天授二年,洛阳有人夜观星象,见紫微星偏移三寸,次月便有李唐旧臣谋反。"
老爷子放下茶盏:"婉儿是觉得,这星象与人事有关?"
"孙女儿愚钝,只是想起陈先生昨日说的观史阁。"她转向陈老夫子,"当年裴大人抗旨保灾民,观史阁的沙盘说裴家灭门,可最后裴家活了。
那...若有人想让沙盘再'准'一次呢?"
陈老夫子的茶盏顿在半空。
他摸了摸颔下短须,目光透过窗棂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上:"二十年前在宫中当值,曾遇过个扫秘档的老宦官。
他说,天命之人身边都有'影'——影在,命在;影散,命改。"
苏婉儿的指尖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
影随行,那新执笔者身边,是否也跟着这样的"影"?
巳时的东市热闹得像一锅滚水。
苏婉儿裹着青布头巾,混在商队护卫里,腰间别着的不是匕首,是块刻着"胡商"二字的木牌。
她在书坊前驻足时,掌柜的正蹲在门槛上打盹,脚边堆着几捆虫蛀的旧书。
"《太素命谱》残册,要吗?"她蹲下身,指尖划过最上面那本的封皮。
掌柜的抬眼,见是个穿短打的"护卫",打了个哈欠:"三贯钱,爱要不要。"
苏婉儿摸出四贯钱拍在他掌心。
掌柜的眼睛立刻瞪圆,手忙脚乱地包书时,她已快速翻到内页——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笔圈着三个地名:陇右、蜀中、洛阳。
"这...这书是从哪里收的?"她声音发紧。
"西市旧书摊。"掌柜的把书塞进她怀里,"说是前两日有个穿青衣的小娘子卖的,腕子上挂串银铃,叮铃当啷的。"
苏婉儿的呼吸一滞。
青衣、银铃——与昨夜给小六子的信里写的分毫不差。
她将书揣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书堆,却恍若未觉,只盯着东市尽头飘起的青色幌子——那是苏家商队的标记。
午后的演武场飘着新晒的草席味。
苏明远穿着玄色箭衣,发梢还沾着晨练的汗,见她进来立刻站直:"阿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