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敲过第三响时,杜鸿渐送她到门口。
秋风吹起她的裙角,他望着那抹月白身影上了马车,忽然道:“小姐可知,太子最恨被人算计?”
“他该恨的,从来不是算计。”苏婉儿掀开车帘,晨光漏进来,在她眉梢镀了层金,“是他自己,把棋子摆错了位置。”
次日早朝的动静,是王敬之亲自来报的。
苏府正厅里,他官服上还沾着朝露,腰间的银鱼袋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陛下摔了玉镇纸。”他压着声音,“郭子仪不仅抗旨,还把密函副本抄了三份——一份送尚书省,一份送御史台,还有一份......”他顿了顿,“直接送到了兴庆宫门口。”
苏婉儿正在给母亲陈氏捶腿,闻言手底下没停。
陈氏握着她的手轻笑:“我家阿婉这手借刀杀人,比厨房里切葱花还利索。”
王敬之的目光扫过陈氏鬓角的珍珠簪——那是昨日苏守谦下值时买的,说是“通房也该有个主母的体面”。
他收回神,接着道:“杜鸿渐在朝上说‘此信措辞激烈,恐非殿下本意’,陛下当时没说话,可散朝时看太子的眼神......”他用手指在脖子上划了道,“跟看块隔夜的冷馍似的。”
午后的阳光斜斜爬进窗棂时,王敬之又折了回来。
他解下外袍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月白中衣:“小姐此举,断了东宫在边军的臂膀。可陛下现在看谁都像要谋逆——昨日左金吾卫查了三个边将的府邸,连高仙芝的马夫都被带走问话了。”他皱眉,“若不早做打算,咱们怕是要被殃及池鱼。”
苏婉儿从妆匣里取出个檀木盒,打开来是卷得齐整的羊皮地图。
她展开时,“范阳”二字刚好对着王敬之:“所以下一步,是安禄山。”
王敬之凑近细看,见地图上用朱砂标了十几个红点——渔阳、平卢、柳城,全在安禄山辖地内。
“这是?”
“我让人从范阳商队那里换的。”苏婉儿指尖划过“柳城”的红点,“最近三个月,安禄山调了两万精锐到柳城,借口是‘防契丹’,可柳城北边的契丹部落早被他打服了。”她抬眼,“更要紧的是,上个月有个铸剑师逃到易州,说范阳城外的山谷里,有二十座炼铁炉昼夜不停。”
王敬之倒抽口凉气:“私铸兵器?”
“所以需要有人替咱们把这消息捅出去。”苏婉儿从袖中摸出张素笺,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出自粗通文墨的士卒之手,“我让人伪造了封范阳密信,说安禄山要联合东宫除掉杨国忠。”她将信折成方胜,“明天清晨,这信会出现在李适之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