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苏婉儿捏着信匣的手微微发颤。
更夫的梆子声刚落,她便用银簪挑开封泥,红蜡碎成星子落在案上。
信笺展开时,墨迹未干的"所言甚合吾意,愿共谋大事"几个字撞进眼底,她喉间一热,险些笑出声来——前世史书中那个"再造唐室"的汾阳王,此刻正隔着千里风雪,将刀柄递到她手中。
"阿福,取火折子。"她将信笺按在烛火上,橘色的火苗舔过字迹,"郭子仪"三个字先化作灰烬,接着是"共谋",最后连边角的"朔方"都蜷成黑蝶,飘进铜炉。
"夫人。"外头传来小丫鬟的叩门声,"王大人和杜大人到了,在花厅候着。"
苏婉儿拢了拢狐裘,指尖还留着信笺燃烧后的焦味。
她望着铜镜里自己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导师说过的话:"历史从不是一条河,是无数双手在推石头。"如今,她这双手终于触到了第一块巨石。
花厅里炭火烧得正旺,王敬之抱臂立在窗边,玄色官服被热气烘得微卷;杜鸿渐则坐在茶案后,正用银镊子拨弄茶盏里的浮叶。
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转身,王敬之先挑眉:"郭大帅回信了?"
"是。"苏婉儿在主位坐下,阿福立刻捧来参茶,她却没碰,"我们需要一个引子,把安禄山的尾巴揪出来。"
杜鸿渐的镊子顿在半空,茶盏里的涟漪荡到边缘又退回去:"夫人是说...制造事件?"
"不错。"苏婉儿从袖中抽出一卷舆图,展开时带起一阵风,"安禄山在河北经营十年,朝廷里他的耳目比长安的麻雀还多。
要让圣上当真起疑,得让他自己'送'把柄过来。"
王敬之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潼关位置:"您是要伪造调兵令?"
"聪明。"苏婉儿抬眼,烛火在她眼底跳动,"选个擅长易容的死士,扮成安禄山的亲卫参军李松。
此人上月随安军巡边,此刻该在范阳——我们让他'提前'出现在华阴驿站,身上带伪造的调兵令,内容就写'八月十五夜,潼关北三十里,取粮秣'。"
杜鸿渐放下镊子,指节叩了叩舆图:"驿站人多眼杂,消息传得快。
但要让朝廷信,得有个'巧合'——比如被巡城卫当场拿获,再由京兆尹亲自审问。"
"正是。"苏婉儿取出一方铜印,往桌上一按,"这是我让人仿的安禄山牙将印,伪造文书时盖在调兵令末尾。
审案时,让那死士'受刑不过',招出'安公早有反意,调兵是为袭潼关'。"
王敬之摸着下巴笑了:"好计!
圣上当朝四十年,最恨的就是边将有异心。
到时候杨国忠再煽风点火,就算安禄山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不止如此。"苏婉儿的指腹划过舆图上的"兵部"二字,"杜郎中将消息透给几个平日与安党不对付的御史,就说'苏氏早有察觉,只是不愿打草惊蛇'。"她抬眼看向杜鸿渐,"你在兵部的人脉该用用了,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苏家,是能保长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