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端着药盏进来时,正见她对着舆图发呆,指尖在瀛洲的位置轻轻画圈。"夫人,商队的周叔来了。"
周叔是苏氏商队的老管事,此刻正跪在门口,粗布外衣上还沾着马厩的草屑。
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霜:"夫人要往瀛洲送粮?"
"送三百石米,两百石盐。"苏婉儿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牌,"见到瀛洲的李县令,把这牌子给他。
告诉他,苏氏商队的粮车能进城门,他的乌纱帽就能多戴两年。"
周叔捏着玉牌的手有些发颤:"那些乡绅......"
"乱世里,粮车比官印管用。"苏婉儿望着窗外越下越密的雪,"让账房多备些地契,难民要卖田换粮的,按市价的八成收。"她顿了顿,"记着,要让他们知道,是苏氏救了他们的命。"
周叔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夫人,那城破时被抓的姑娘们......"
"一并赎出来。"苏婉儿的声音软了些,"送到长安的绣坊,教她们针线。"
待周叔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书房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苏婉儿走到书案后的暗格前,取出那面泛着暖光的"人脉图谱"。
青雾缭绕的图上,张通儒的名字正在幽州位置跳动,原本的红线不知何时变成了暗沉的黑色,像条毒蛇缠在他头顶。
她伸出指尖轻轻一触,黑线上立即浮现出"易水河畔,乱箭穿胸"八个小字。"该结束了。"她低声说,指尖沿着黑线划向易水,那里有个亮着金光的标记——是郭子仪的名字。
更漏"滴答"响过第七声时,外间突然传来侍女小桃的惊呼。
苏婉儿刚将图谱收进暗格,便见小桃撞开门冲进来,鬓角的珠花歪在耳后,脸色白得像案上的雪:"夫人!
洛阳来报......"她喘得说不完整话,"有人看见安禄山的密使,在街头和......和一位三品大员的马车说话!"
苏婉儿的手在袖中微微收紧,面上却仍是那副从容的笑。
她替小桃理了理歪掉的珠花,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知道了。"
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将前院的灯笼映成朦胧的红。
苏婉儿望着窗纸上跳动的雪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安禄山的棋子,终于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