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把茶盏重重一放:"卑职这就去办。"转身时袍角扫过炭盆,带起几点火星,落在地上又迅速熄灭。
"杜郎留步。"苏婉儿叫住正要跟出去的杜鸿渐,从袖中摸出个雕着松鹤的檀木匣,"这是给魏知古的。"匣盖打开,里面躺着张洒了金粉的赦罪书,"他当年在太学替明远挡过马球,这份情该还了。"她顿了顿,又道,"田承嗣的粮草动向你查了七日,昨夜送来的地契有问题——三千石粮草,存的是易县的官仓,你拿着这赦罪书去见魏知古,就说'苏六郎在易县等他喝埋坛酒'。"
杜鸿渐接过木匣时,指腹触到匣底刻的"明远"二字,喉结动了动:"夫人就不怕魏知古......"
"他若反水,田承嗣早该砍了他的头。"苏婉儿望向窗外越积越厚的雪,"当年明远替他顶了偷书的罪,他在太学碑亭跪了三天三夜——这样的人,断不会负义。"
子时三刻,雪停了。
苏婉儿踩着未化的积雪上了望星阁,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却比不过心里的灼痛。
她扶着汉白玉栏杆,望着北方天际线——那里曾是安禄山的老巢,此刻却像蛰伏的巨兽,随时会扑下来撕咬。
"阿娘,当年您说'女子要守本分'。"她对着风低语,指尖抚过栏杆上的冰棱,"可这天下要塌了,我若守本分,便是眼睁睁看它砸下来。"
忽有黑影掠过头顶,她抬头时,一只灰羽信鸽正扑棱着落在她肩头。
鸽爪上系着的密信沾着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她屏住呼吸,指尖刚要去解那丝绳,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小桃,举着灯笼跑得跌跌撞撞:"夫人!
前院周叔回来了,说幽州的暗桩......"
苏婉儿的手指在信鸽羽翼间顿住,血渍渗进丝绳的纹路里,像极了三年前刺客颈间的狼头纹。
她望着北方渐亮的天色,轻声道:"先让周叔去偏厅,我换身衣裳就来。"
信鸽在她肩头歪了歪头,喉间发出低鸣。
她终于解下那封密信,展开前的瞬间,隐约看见信纸上晕开的墨迹,像是"范阳"二字,又像是"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