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村里来了个戏班。
说是戏班,其实只有三个人:拉二胡的瞎子、敲梆子的瘸子,还有个唱旦角的女人,脸上涂着厚得能刮下三斤的白粉。他们在村口的老戏台搭台,海报上写着“阴魂不散,好戏连台”,主演是“已故老班主亲传弟子”。
“小薇,别去看!”王婶拽住我的袖子,她的手腕上戴着开过光的佛珠,“那女人不是人,我看见她卸妆时把脸皮揭下来了!”我却鬼使神差地买了票,座位号正是黄泉路14排7号。
戏台上的幕布拉开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是父亲的声音。转头望去,后排坐着几个穿寿衣的人,他们的脸被阴影遮住,手里攥着带血的戏票,票根上印着“已往生”三个字。
旦角上台时,台下突然响起掌声,却是从地下传来的。她开口唱的不是《铡美案》,而是《吊孝》,唱词里全是我父亲的罪状:“逼死恩师占戏台,谋财害命心太坏……”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唱到高潮处,脖子上突然勒紧白绫,双脚离地三寸,在空中晃悠。
我这才看清,她穿的正是父亲棺材里的那件戏袍,袖口露出的手青黑腐烂,指甲上还沾着父亲的血垢。瞎子的二胡拉出刺耳的调子,瘸子的梆子敲出心跳的节奏,整个戏台开始晃动,像极了父亲咽气时的病床。
七月十四当晚,我被绑上了戏台。
瞎子和瘸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祖屋,他们的脸变成了老班主的样子,手里的二胡和梆子换成了索命的铁链和哭丧棒。戏台上点着四十九盏白灯笼,每盏灯笼下都跪着个穿戏服的鬼魂,正是这些年死在戏班里的人。
“陈家后人,该还债了。”旦角的脸皮掉在地上,露出底下爬满虫子的骷髅,她扔给我一件带血的戏袍,“穿上,唱完这出《断头台》。”
戏袍刚碰到皮肤,我就听见无数冤魂的惨叫,父亲的声音混在其中:“小薇,快跑!当年我是被老班主陷害的……”他的鬼魂突然从戏台底下钻出来,手里攥着半块冰糖,“这是老班主给我的 poisoned candy,他想栽赃我……”
瘸子的梆子重重敲在父亲的鬼魂头上,鬼魂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无数光点钻进我的身体。旦角的骷髅嘴咧得更大了:“现在,你既是陈青山,也是我,我们要一起唱完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