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院子里的雪都是暖的。
单仲贤一个人来了听雪居,手里握着一叠红色的帖子,显得和天地间的白没有任何关系,进了屋,孙妈妈奉上茶,单仲贤客客气气地接了,将那些帖子铺开,对孙妈妈说:“这么多年,你就跟她亲娘一样,如今你也帮衬着看看,哪家人合适,早日把事办了。”
孙妈妈侍立一旁,轻声道:“主君还不了解她么,谁能拿她的主意,出了这么大事,心也灰了,意也冷了,好歹,还是让她自己选择吧。”
“也罢,青云,你来看看。”
单青云被如意拉着过去,圆桌上十来封红帖,都是对方家世、出生的信息,只是这些人都不在雍京,全是道府的好人家。
“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呢,父亲随便定吧。”
她方才瞄了一眼,便不再看了,走到窗边坐下,歪在椅子里,看着院子里面,惨白的雪。
单仲贤叹着气,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小侯爷……出家了。”
单青云这才将脸转回来,听她父亲继续说道:“老侯爷气得生了病,侯爷夫人日日上白马山求自己儿子还俗。为父只希望,你若不想嫁人,哪怕一辈子待在家里都好,不要步他的后路。”
她的眼眶兜不住眼泪,泪珠子从眼里翻出来,单青云用手擦了擦脸,说道:“我不会,父亲想要我嫁人,我答应便是了。”
单仲贤似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审视那些帖子,许久才动手拿起桌一份,那是离家最近,最温和的地方世家, “那父亲就替你定下这门亲事了。”
单仲贤走了,单青云便抱起自己的膝盖,紧紧缩起来,有些问题,大概这辈子她都明白不了了。
过年期间,老太太害了风寒,全家人只在单仲贤的院子里简简单单吃了顿年夜饭,为避风头,烟花爆竹都省下了,只点了一盆炭火,守岁到天亮。
单青云的婚事,只能由单仲贤亲自秘密操办,孙妈妈是最高兴的人,一来高兴主君没把这个女儿给忘了,二来高兴对单青云亲娘终于有了交代。
开春的时候,单仲贤买了两匹鲜红的布料和带着流苏的金凤冠送到了听雪居,孙妈妈将布料披在单青云身上,替她带上金冠金钗,又擦上些胭脂,在镜子前摆了好久。
单青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肤红唇,一点儿也不像她,像另一个人,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把布匹脱下来,头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摘下,又擦干净了脸上的胭脂,这才觉得舒服些,手里的白巾子刚放下,就见他父亲垂头丧气地走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