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黎明,是被青铜舰骸和血浆涂抹出来的。破浪号像一条被剁了尾巴的鱼,在翻涌着金属碎渣和暗红血沫的墨绿色浪涛里疯狂抽搐。每一次船体被巨浪狠狠摁进波谷,龙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濒死般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冰冷的咸腥海风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和尸体烧焦的恶臭。
陆昭雪死死抠住扭曲变形的船舷,指缝里渗出的血混着冰冷的海水,滑腻腻的。她那双已彻底化为纯金色的瞳孔,此刻正倒映着西北方地平线上,那片将半边天空都烧成熔炉的——冲天烽火!那是他们昨夜才拼死冲出来的城池,此刻正被点燃,像一个巨大的火炬。跳跃狰狞的火光,清晰地勾勒出云层之下,密密麻麻如同食腐秃鹫般盘旋逼近的——幽冥殿战船的剪影,它们正朝着垂死的“巨兽”俯冲!
“当家的!”夜无痕的声音贴着湿冷的甲板传来,带着极力压抑的喘息。他蜷缩在船舱破损的角落,整个后背的皮肤都在不自然地抽搐。那些重新浮现的、流淌着青铜色汁液的星图纹路,正不受控制地渗出粘稠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他身下的船板上。诡异的是,那些冰冷的青铜汁液并未随意流淌,反而在粗糙的木板上自动蜿蜒、凝结,勾勒出一幅闪烁着微光的、极其精细的北海暗礁星图!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星图上一片密集的、代表着巨大水下障碍的阴影区域:“坎位…三十里…有暗礁……”每一次呼吸都扯动后背的伤口,让他本就苍白的脸又蒙上一层死灰,“但…暗礁区里…藏着……”
“藏着三百艘等着咬钩的王八!”巫铃尖利的声音从桅杆半截处劈下来,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儿。她仅剩的三成毒蜂群,正像一团亡命的绿色鬼火,疯狂地将自身携带的、经过噬灵草毒素淬炼过的蜂毒,注入那几块千疮百孔、勉强还挂在桅杆上的破烂船帆里!帆布被毒素浸透,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诡异地透出一种危险的韧性。“当家的!”她低头,额发被汗水和血水黏在脸上,眼睛却亮得惊人,“闻到味儿没?这是请咱们往死路上钻的‘好宴’!幽冥殿的狗崽子们摆好了瓮,就等咱们这‘鳖’撞进去呢!”
“呸!”铁十七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锈红色的唾沫星子砸在甲板上,嗤嗤作响。他庞大的身躯半跪在疯狂颤抖的船舵旁,那只粗壮得不像话的右手,此刻正鲜血淋漓地撕开自己肋下早已崩裂的伤口!狰狞的紫色噬灵草根须,如同活物般从他血肉里钻出,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劲,深深扎进沉重的船舵木轮之中!他试图用自身精血和母株强行稳住这艘濒死的破船。
“瓮个屁!老子…老子他娘的闻见醉红楼那群骚娘们儿的脂粉味儿了!错不了!”他喘着粗气咆哮,脸憋成了酱紫色。他口中的“胭脂味”,实则是弥漫在暗礁方向海域上空,一缕极其隐晦、却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尸花王的馥郁异香!这味道,与当年青楼老鸨诱拐他时,他用腐尸花粉毁掉的那盒香粉(胭脂陷阱)——源自同一种邪恶本源!是诱饵,更是死亡的号角!
“嗡——!”
陆昭雪腕间的血誓纹路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烧起来!滚烫的痛感直达骨髓!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碎玉剑。剑身嗡鸣震颤,竟引动了袖中那片沉寂的往生镜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