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渊,名副其实。
头顶最后一线灰蒙蒙的天光,彻底被翻涌不息、厚重粘稠的彩色毒瘴吞噬。那瘴气变幻不定,时而如艳丽到诡异的孔雀翎羽,时而凝聚成沉甸甸、仿佛能滴落腐液的靛青云团,时而又翻涌出大片大片刺目的猩红,如同凝固的污血涂抹在昏暗的天幕上。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强行往肺里灌入滚烫的沙砾和腐烂的鱼鳞混合物,辛辣、腥臭、带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感,死死扼住喉咙。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零星散落的、散发着惨绿色或幽蓝色磷光的奇异苔藓和朽烂枯骨,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狰狞轮廓。巨大的、布满孔洞的骸骨半埋在湿滑的淤泥里,空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着这些不速之客。嶙峋的岩壁上,无数色彩斑斓、形态扭曲的藤蔓如同活物般蠕动攀爬,叶片边缘流淌着粘稠的毒汁,滴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腾起缕缕带着甜腥味的白烟。
“咳咳…咳…” 谢青符半跪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喘都带出暗红色的血沫,溅落在脚边一株枯死的、形如鬼爪的黑色灌木上。血墨符文的红光在他皮肤下微弱地明灭,如同风中残烛,对抗着无孔不入的瘴毒侵蚀。他抹了把嘴角,指缝里全是粘腻的污血和冷汗。“这鬼地方…灵力运转滞涩得像是陷进了万年泥沼…” 声音嘶哑,透着深深的疲惫和压抑不住的烦躁。
夜无痕背靠着一根巨大的、斜插向深渊的脊椎骨化石,匕首“赎”字在昏暗的磷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金芒。面具覆盖着他的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他身上的黄泉印黯淡了许多,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上焦黑卦纹的剧痛,但他握刀的手依旧稳如磐石。他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翻滚的毒瘴,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猎豹。
“我的卦绳…在示警…” 云织月蜷缩在夜无痕脚边,声音微弱得像一缕随时会断的蛛丝。她新生出的那几缕脆弱黑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苍白的额角,与雪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那根由她撕扯新生黑发、谢青符以血墨符加持编织而成的护命绳,此刻正紧紧缠绕在她的手腕上,绳结处的血墨符纹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鱼,剧烈地扭曲、跳动,传递来一阵阵尖锐到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刺痛感。“很乱…四面八方…都是死气…还有…毒…太浓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陆昭雪脖颈上的霜纹在毒瘴的刺激下,如同活过来的冰蛇,蔓延的寒意已经攀爬到了她的下颌线,丝丝缕缕的寒气在她每一次呼吸时凝结成白雾。她紧咬着下唇,努力运转着近乎凝滞的《百草诀》,试图驱散侵入体内的瘴毒,但效果微乎其微。戒指空间一片死寂冰冷,幽荧仿佛彻底沉睡。她看向巫铃的方向,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