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墨黑长袍,那黑色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袍角无风自动,却带着一种沉凝如渊的质感。宽大的斗笠低低压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苍白下颌。斗笠的阴影深处,一双眼睛缓缓抬起,那并非寻常武者的精光四射,而是如同两颗沉在万载寒潭底部的幽星,深邃、冰冷、毫无波澜,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妄。他的存在本身,就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这片狼藉的山巅,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楚阳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他脸上的惊骇、不甘、怨毒,在这一瞬间尽数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所取代。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某种绝不该在此刻此地出现的事物。喉咙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挤出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你……你怎么会来?” 这不仅仅是疑问,更像是某种僭越规则后的惶恐。他知道眼前之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玄武门最高级别的干预,以及他作为“棋子”可能面临的严厉审视。这份敬畏,早已刻入骨髓。
那黑袍人却对楚阳的询问置若罔闻。他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缓缓地、极其稳定地转过头。斗笠的阴影也随之移动,那两道幽深如寒星的目光,越过凝固的空气,精准地落在了苏临风与薛秉骞的身上。
目光接触的刹那,苏临风的心脏猛地一紧!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汗毛倒竖。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更高层次、更纯粹的“存在感”带来的绝对压迫。仿佛被一头栖息在远古洪荒、漠视众生的巨兽所凝视,任何挣扎都显得渺小而可笑。他几乎是本能地将体内运转到极致的“千机引”真气再度压缩、凝练,丝丝缕缕的青色气流在经脉中高速奔流,发出细微的尖啸,灌注于握剑的右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剑尖上吞吐的寒芒,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变得更加凝练、锐利,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股沉重的寒意。
薛秉骞的反应同样剧烈。他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猛兽,双脚猛地向下一沉,“轰”的一声闷响,脚下的山岩竟被他踏出细密的裂纹。厚重如山的“镇岳”重剑被他瞬间拔起,横亘在身前,土黄色的光芒大盛,形成一道坚实的光幕,试图隔绝那令人窒息的视线。他额角青筋微微跳动,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山巅清晰可闻。他修炼的“不动如山”心法,最重防御与气势对抗,此刻却感觉自己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那无形的巨浪倾覆。
“苏临风,薛秉骞。” 黑袍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两人的耳膜上,甚至能感受到声波带来的细微震动。这声音没有愤怒,没有威胁,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与漠然,反而更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