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没有高官显贵,来的都是附近村寨里最普通的人——满手老茧的农夫、臂膀粗壮的匠人、还有几个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
他们是关家数代以来庇护的子民,也是这片土地上最坚韧的根基。
青龙偃月刀就静静地立在关兴身旁,冰冷的刀锋在烛火下泛着幽深的光。
“他们说,给俺们的老爷——汉寿亭侯修庙,是天大的恩典,是敬重忠义。”一个脸上刻满风霜的老农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可俺不懂,为啥这庙里供奉的,是个穿着朝服、面带微笑的官老爷,而不是那个骑着赤兔马、手握青龙刀的关将军?”
“说得对!”一个铁匠接过了话头,他蒲扇般的大手攥得咯吱作响,“朝廷发的告示上,只讲‘君恩如山,臣节似水’,俺寻思着,这忠义二字,难道就是给皇帝磕头吗?俺们铁匠打铁,护的是家,卫的是邻,这算不算忠义?”
一个断了臂、独眼的老兵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满是血丝:“俺爹跟着老将军守荆州,为的是一口气,为的是‘义’字当头!可这新庙里,只字不提麦城血誓,句句不离‘君恩’浩荡!他们这是要天下人忘了,关将军是为何而死!俺们拜的,到底是关将军,还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的影子?”
一句句话,像是一把把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祠堂内,群情激愤。
关兴沉默地听着,他的手掌抚过青龙刀冰冷的刀身。
父亲当年在麦城,面对东吴的劝降,说出“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的决绝,那是属于武者的傲骨。
而刘备,那位以“情义”为缰绳的君主,既用这份情义成就了父亲的忠名,又何尝不是用这份情义,捆缚了父亲可能触及的、更高的武道境界?
如今,他的后人变本加厉,竟要借祭祀之名,行控制之实,将“忠义”二字彻底扭曲,变成奴役天下武人心智的枷锁。
一股压抑已久的怒意,从关兴心底缓缓升起,与识海中“道源之纹”的灼痛感交织在一起。
他明白,这一战,已经超越了个人恩怨。
这不再是刀与刀的对决,而是“谁,来定义忠义”的道统之争!
他缓缓站起身,祠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们要建庙,就让他们建。”关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要香火,我们就给他们另一种香火。”
他没有选择最直接的毁庙,那只会引发朝廷的血腥镇压,让无辜百姓遭殃。
他选择了一条更釜底抽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