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浸透了江南水乡的每一片青瓦,每一寸石板。
关兴的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中拉长又缩短,最终定格在一座古旧的石桥前。
七日的南行,风餐露宿,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疲惫,反倒让那双深邃的眼眸愈发沉静,宛如深潭。
这里,他来过。
石桥还是那座石桥,桥下的流水也还是千百年来不变的呜咽。
只是桥头那个曾经炉火熊熊的铁匠摊,如今只剩下一地冰冷的灰烬。
空气中,再闻不到那炽热的铁星子味和匠人专注的汗水味。
一切都结束了吗?
关兴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缓步走上桥,月光照亮了石板的缝隙。
就在那最宽的一道裂缝中,一柄短刀静静地插着,仿佛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一般。
他俯身,指尖轻轻触碰刀身。
一股熟悉的、微弱的青金色光华在刀身上一闪而过,如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刀柄上,细密地缠绕着一层崭新的麻布,布上几行墨迹,字迹遒劲,却带着一丝颤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写就。
“替我儿,再守一城。”
简短的八个字,仿佛八记重锤,狠狠砸在关兴心上。
他能想象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锻造完此生最后一柄刀后,如何用那双布满老茧和烫伤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这最后的嘱托。
这已经不是一柄刀,而是一份生命的延续,一个父亲不灭的执念。
他握住刀柄,一股温润的暖意顺着掌心传来,与他体内那枚沉寂的地脉刀种隐隐呼应。
他正要将刀拔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叮当”声,却从桥下随风飘来。
声音微弱,却极有节律,像是心脏的搏动,又像是古老战歌的鼓点。
关兴心中一震,猛地探头望向桥下。
只见那本该熄灭的铁匠炉,此刻竟诡异地亮着,炉中跳动的火焰不再是凡俗的橘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青金色,与那短刀刀身上的光华如出一辙。
炉火前,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挥舞着铁锤,一下,又一下。
正是那老铁匠!
他看上去比上次更加苍老,背脊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双目浑浊,几乎看不见焦距,仿佛早已神游物外。
可他手中的铁锤,却稳如山岳,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敲击在炉中一块烧得通红的铁胚上。
那锤击的节奏,那炉火的明灭,竟与关兴体内地脉刀种的共鸣节律,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