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到海边,面对着仿佛要吞天噬地的巨浪,本能地将断桨直直指向前方。
就在她举起断桨的瞬间,异变陡生。
海水中无数肉眼难辨的铁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如一道道黑色的溪流,逆着浪涛汇向断桨。
它们层层叠叠地包裹住断桨的断口,发出“嗤嗤”的声响,仿佛一个饥渴的灵魂在贪婪吸食。
浪涛越狂,汇聚的铁屑越多,断桨在她手中变得越来越沉。
一夜风暴,待到天明,风平浪静,阿月疲惫地低头看去,手中的断桨已焕然一新,断口处竟延伸出一道三尺长的崭新桨刃,刃口在晨曦下泛着幽幽的青金微光,仿佛有生命在其间缓缓流淌。
第二天,整个渔村都沸腾了。
十余名渔民骇然发现,自家那些早已废弃的破桨、生锈的鱼叉、断裂的船锚,竟都在夜间自行修复,刃口锋利,同样泛着那种奇异的青金光泽。
它们仿佛不再是冰冷的工具,而是一群从沉睡中苏醒的战士。
凡铁生灵,异象自民间而起,终究惊动了九重宫阙之上的天威。
朝廷震怒,斥之为妖兆,立刻派遣了一支特殊的队伍——净念僧。
这些僧人并非寻常僧侣,他们不修佛法,只修一种名为“心蛊咒”的秘术,能潜入人心,抹除或扭曲记忆,是朝廷用来清洗异端、稳固人心的最终手段。
首夜,百名净念僧于长安城朱雀门外结成大阵,袈裟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口中同诵艰涩咒文,声浪汇聚,在长安城上空形成一片巨大的金色梵文法阵,如天幕般缓缓垂落。
金光所及之处,人心中的躁动、惊奇、乃至对那枚布鞋印的记忆,都将被彻底洗去,恢复成一片麻木的“清净”。
远在千里之外麦城地脉深处的关兴,依旧未曾凝聚形态,但他的意识已如蛛网般遍布天下。
他“看”到了长安上空的金光,那是一种抹杀“不屈”意志的力量。
他没有愤怒,只有本能的抗拒。
他引动了深埋于地下的黄河古道中沉寂了千年的铁砂,将其化作自身意志的延伸,将那张无形的地脉刀网,无声无息地扩张至长安城下的每一寸土地。
当那片金色梵文天幕压落城池的一刹那,整座长安城,活了。
数百万户人家的菜刀、门环、铁钉、马掌、铜锁……一切含有钢铁之物,在同一瞬间发出了共鸣。
无数道微弱却执拗的意志,从这些最平凡的器物中升腾而起,顺着地脉刀网的引导,冲天而上。
它们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肉眼看不见的、由纯粹“刀意”组成的天罗地网,迎向了那片金色的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