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向南,三十六处被历史遗忘的古战场,那些曾浸透了英雄血的土地,同时发生了异动。
深埋地下的断矛、残刃、破甲、箭头……所有饱含着不屈战意的残铁,在同一时刻自行熔解,化作一股股滚烫的液态青金,它们不往下沉,反而如同受到召唤的百川,逆流而上,循着地脉,汇入那张覆盖九州的青金地网。
每一处战场,都曾有人以血祭刀,以命护旗。
他们的执念早已超越生死,渗入了一草一木,一石一土。
此刻,这些沉睡了千百年的“人根”被悉数唤醒。
它们化作万千条更坚韧的细根,紧紧缠绕在地网的主干之上,形成了一道由纯粹执念构成的、密不透风的屏障。
“断祀令”的法则音波终于抵达,它如无形的利刃,斩向祭坛。
可当它触及那层层叠叠的“人根”屏障时,却像是撞入了一片深邃的泥潭。
那足以湮灭神魂的力量,被无数道执念层层过滤、吸收、转化。
最终,当它穿透屏障抵达麦城上空时,所有毁灭性的力量都已消散,只化作一声悠远绵长的钟响。
咚——
钟声苍凉而沉重,回荡在长江两岸。
荆州的老人们浑身一颤,浑浊的眼中流下泪来。
他们认得这个声音,正是当年荆州城破之日,敲响的最后一声晨钟。
北境风雪中,那名手持断枪、死而不倒的老兵尸身,胸前铠甲的裂缝中,青金色的脉络愈发清晰明亮,仿佛一颗即将迸发的心脏。
他身旁,一名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出腰刀,在自己满是冻疮的手掌上用力一划,随即把涌着热血的手掌,死死按在了老兵胸前铠甲的裂缝处。
鲜血渗入甲缝的瞬间,老兵早已僵硬的尸身猛然一震。
他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久违的清明。
在年轻士兵惊愕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仅存的左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指向遥远的南方。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三个沙哑的字:
“替我……走。”
话音落,他的尸身骤然崩解,化为一捧灿烂的青金尘埃,被凛冽的北风卷起,浩浩荡荡地向南而去。
尘埃所过之处,沿途的玄铁刀桩尽皆生出更为粗壮的细根,更深地扎入大地,与那张巨大的地网彻底连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