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满页、满页、满页……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又像是被强行压抑了千万次的无声呐喊,彻底淹没了纸页的留白,也瞬间淹没了我的所有感官。
名字。
我的名字。
**祁奥阳。**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填满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空间。
然而,这铺天盖地的三个字,却并非一成不变!
它们是活的!带着截然不同的生命气息!
有的字迹,是圆润而略显稚嫩的,一笔一划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认真,墨色也显得均匀浅淡,像是初春时节沾着露水的青草,带着一种怯生生的、不敢惊扰的温柔。它们安静地蜷缩在纸张的一角,如同羞涩的少女在角落写下的心事。
而有的,则截然不同。那是力透纸背、几乎要撕裂纸张的狂放!墨色浓重得如同凝固的血痂,笔锋锐利如刀,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每一个转折都像在嘶吼,每一道撇捺都如同垂死挣扎时划下的刻痕。它们霸占了大片的纸页,张牙舞爪,带着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的戾气。
还有的,是工整到近乎刻板的印刷体,每一个字的大小、间距都分毫不差,冰冷得如同机器打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非人的精确和漠然。它们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却又在字里行间渗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洞,仿佛书写者已经耗尽了所有情感,只剩下机械重复的本能。
更有的,是颤抖的、虚弱的笔画。墨水洇开,线条断续,如同风中残烛。那字迹仿佛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描摹出来的,带着濒死之人的脆弱和执念,歪歪扭扭地爬行在纸页的边缘,随时可能熄灭。
墨色也千差万别。新鲜的墨迹是浓郁的、带着光泽的漆黑;而更多的,则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褪成了深浅不一的灰褐,甚至带着水渍晕染开的模糊痕迹——那是什么?是雨水?是汗水?还是……泪水?
纸页本身也伤痕累累。边缘卷曲泛黄,脆弱的如同枯叶。一些地方有明显的、反复摩挲留下的光滑痕迹,油亮亮的,像是被指尖无数次地抚摸、确认过。还有的地方,纸张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划破,留下了细小的、不规则的孔洞,透过光线,能看到下一页同样密密麻麻的名字。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琥珀,将我死死地封在其中。我的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捏不住这薄薄一页却又重逾千斤的纸张。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寒冰,冰冷刺骨,又沉甸甸地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