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玛的银链已缠住最近一根木桩。羌族少女借力荡向坑底,骨靴踢碎陶罐的刹那,漫天纸片如白蝶纷飞——全是嘉佑四年的科举落卷,每张糊名处都被人用朱砂画了叉。
陈砚秋抓住一张飘落的考卷。纸背的批注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秦州道举杜微言,文理不通,然茶引三百张可兑"。署名处盖着方奇怪的骑缝章——上半截是茶马司的獬豸印,下半截却是成都府学的文昌印。
雪坑突然剧烈震动。那些木桩齐齐下沉,露出底下黑黝黝的洞口。腥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金属锈蚀与腐肉混合的恶臭。英格玛的银链骤然绷直,链梢骨雕发出刺耳的震颤——坑底深处传来无数银器碰撞的清脆回响。
"下马!"孟九皋突然暴喝。
陈砚秋本能地跃离马背。坐骑前蹄刚踏入雪坑边缘,冻土就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整片雪原如波浪起伏,远处茶马司界碑轰然倒地,碑底露出个青铜匣子——形制与青城山雷祖印匣一模一样,只是匣盖铸的不是饕餮纹,而是茶马互市的场景。
牧人们发出唿哨。马群突然变换阵型,将三人围在中央。那匹右后蹄缺钉的青骢马人立而起,鞍具上的银环相互撞击,奏出诡异的音律——竟是《阳关三叠》的变调!
孟九皋的断铁尺突然插入雪地。老儒生撕开前襟,露出胸口那片由银毒形成的《洪范》文字。当青光透过皮肤照亮雪地时,塌陷处浮现出巨大的八卦图——"兑"位正指向茶马司界碑下的青铜匣。
"科银入榷......"孟九皋每说一个字就咳出银屑,"杜家把赃银......铸成了茶马券......"
英格玛的银刀劈开最近一匹马的鞍具。银环断裂处露出蜂窝状的横截面——这种特殊结构能让金属发出特定频率的声响。羌族少女突然用母语厉声咒骂,刀尖挑起一团暗红色的絮状物:是浸透血渍的茶渣,混杂着被刻意压碎的雪茶叶脉。
陈砚秋后背的刺青突然剧痛。墨池九窍图中象征"兑"位的窍穴渗出鲜血,在雪地上画出《周易》兑卦的爻象。他扑向界碑下的青铜匣,指尖刚触及匣盖,远处山脊就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