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的尸身碎裂成三百六十片茶叶,每一片都裹着《论语》残句,在风中簌簌飘散。陈砚秋伸手接住一片,指腹刚触及,那茶叶便化作青灰,渗入皮肉,留下一道墨痕,形如"民"字,却又在转瞬间扭曲成"皿"。他猛地攥紧掌心,再摊开时,灰烬已凝成一颗赤红丹丸,腥甜中混着雪山茶的冷冽。
"曼陀罗炼的'笑丹'。"许慎柔的银簪刺入丹丸,簪尖霎时泛起幽蓝,"混了秦州乌头,遇热则化气。"她独眼微眯,簪尾轻挑,竟从丹丸里勾出一根细若蛛丝的白线,线头系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蜡丸,蜡上阴刻"韩府内造"。
贡院内的血腥气被一阵异香冲淡。薛冰蟾的璇玑匣咔哒作响,匣中铜针齐齐指向考棚角落的一尊青铜鹤炉——那本是考场熏衣所用,此刻却从鹤喙中吐出缕缕淡紫烟雾。烟雾触及昏迷的童生,孩童们突然嘴角上扬,露出诡异的笑容,可眼皮却剧烈颤抖,仿佛正经历某种可怖幻象。
"香里有东西。"孟九皋的阴沉木杖重重顿地,杖底裂开,钻出数条细如发丝的赤蛇,顺着地面蜿蜒游向鹤炉。蛇信刚触及炉足,赤蛇便僵直坠地,蛇身迅速干瘪,鳞片间渗出墨绿色汁液。
陈砚秋的银印突然发烫,印文"金明池水"四字渗出朱砂,在掌心聚成"酉时三刻"四字。他抬头望向天色,日影西斜,距酉时不过半刻。许慎柔的银簪已划开鹤炉腹部的鎏金纹饰,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针孔,每孔中都塞着一粒芝麻大的黑丸。
"是'幻心散'。"她指尖轻捻,黑丸碎裂,散出刺鼻的苦杏仁味,"《证类本草》载,此物遇曼陀罗则成'笑菌毒',能乱人神智,尤损幼童。"
贡院外忽起骚动。一队身着茶色短褐的汉子抬着朱漆食盒闯入,为首者高喊:"转运使大人体恤考生,特赐'醒神羹'!"食盒掀开,热气蒸腾,羹汤表面浮着淡金色油花,香气竟与鹤炉中的紫烟如出一辙。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迸出三枚铜钉,钉尖刺穿食盒底板,带出几片未化的冰片。"冰片裹毒,遇热则释。"她冷声道,"这是要补足熏香的剂量。"
陈砚秋的银印已飞向食盒,印底压上羹汤,汤面立刻浮起一串血泡,组成"同文"二字。抬食盒的汉子见状,突然齐齐撕开衣襟——每人胸口都纹着《孟子》"民为贵"章句,但"民"字全被朱砂涂改成了"君"字。
"茶马司的死士。"孟九皋的巴蛇从袖中窜出,蛇身暴涨,绞住一名汉子的脖颈。那汉子竟不挣扎,反从口中吐出一枚银茶针,针尾雕着韩府独有的缠枝纹。针尖刺入蛇鳞的刹那,巴蛇嘶叫着化作一滩腥臭墨汁。
许慎柔的银簪已刺入另一名汉子耳后三寸,挑出条寸许长的青虫。虫身透明,腹中隐约可见《周礼》残卷的影像。"是'书蛊'!"她厉声道,"他们体内养着经义蛊虫!"
贡院地面突然震颤。三百六十间考棚的砖缝同时渗出黑水,水中浮动着细小的活字,每个"民"字都缺了一捺。陈砚秋的银印坠地,印文血光大盛,照出地底纵横交错的沟壑——那竟是微缩的都江堰水系模型,而"宝瓶口"位置赫然堆着七具童尸,每具尸身的掌心都刻着"癸未年冬藏"。
"是水祭!"孟九皋的阴沉木杖插入黑水,杖身浮现出《河图洛书》的纹路,"有人用童生血脉改动了水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