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磁粉调鱼胶写的。"孟九皋的竹杖插入火堆,挑起半片未燃尽的纸甲——夹层里赫然是张人皮,皮下血管构成完整的江南漕运图,"这些甲能挡箭矢,却挡不住文字。"
许慎柔的茶枝突然刺入地面。枝干剧烈震颤中,校场土地裂开条缝,露出底下埋着的七口陶瓮——每口瓮里都是凝固的纸浆,浆中封存着落第举子的头骨。
"建阳的秘方。"薛冰蟾的璇玑匣射向陶瓮,铜针在瓮面拼出《天工开物》记载的造纸工序,"人发为帘,骨血为胶。"
陈砚秋拾起一片未烧透的纸甲。对着夕阳细看,纸浆纤维间竟嵌着微型活字,组成《同文种》的咒语。当他试图剥离这些字粒时,整张纸甲突然收缩,将他的手掌裹住——皮下《左传》刺字与纸甲文字产生共鸣,在皮肤表面凸起密密麻麻的活字压痕。
校场东侧突然传来号角声。
十二名金枪班直押送着辆囚车,车内坐着个白发老者,正将桑皮纸一张张吞入口中。许慎柔的茶枝刺穿囚车栏杆,老者突然抬头——他的眼球上刻着"淳化阁帖"的瘦金体跋文。
"毕昇的曾孙。"孟九皋的竹杖在地上写出《梦溪笔谈》的记载,"他本该在庆历年间就死了。"
老者喉头滚动,吐出口中嚼烂的纸浆——那团秽物落地后竟自动铺展,显出《活字印刷术》的完整工艺流程,而在"取磁石粉二钱"步骤旁,批注着"童女天葵水调之"。
焚化炉的火焰突然转青。
三百六十个带火的文字从灰烬中升起,在校场上空组成《崇宁科举罪言录》。金枪班直们慌忙张弓射箭,箭矢穿过火字竟化为纸灰,飘落时重新聚成微型纸甲。
"韩似道在造纸兵。"薛冰蟾的冰刃劈开一件飘落的纸甲,里面簌簌落下磁粉,在空中组成秘书省的平面图,"他要让文字自己走上战场。"
老囚徒突然撕开衣襟。他干瘪的胸膛上刺着完整的《九经》,皮肤下可见活字蠕动的轮廓。当陈砚秋的残印碎片贴近时,那些活字破皮而出,在空气中拼出最后一条秘术:
"以江山为版,以苍生为字,可印万世不移之乾坤。"
校场地面突然塌陷。众人坠入地下纸浆池的刹那,看见四壁嵌满风干的考卷,每张纸背面都渗出考官批语的朱砂痕。池中央矗立着个青铜活字盘,盘上的字粒全是缩小的人头,正齐声诵念《论语·季氏》。
许慎柔的茶枝在纸浆中疯长,瞬间结成浮筏。孟九皋的竹杖插入活字盘,杖底石犀残片与青铜相击,震落三百六十枚人头活字——每个落地的字粒都裂开,露出里面微型化的《同文种》朱印。
陈砚秋抓住一块残印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手掌,血滴入纸浆池的瞬间,整个地窖的考卷文字开始脱落,在池面重组为《元佑党人碑》的新版本——这次被凿去的名字,全是本届考官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