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大汉突然撕开胸前的刺青。皮肤下不是血肉,而是层层叠叠的油纸,纸上写满了落第举子的怨诗。他从胸腔中掏出一卷湿漉漉的纸,抖开后竟是《崇宁科举罪言录》的原始版本——字迹是用鱼血写的,每个字的笔画里都游动着微小的水虫。
"韩大人要的从来不是活字。"大汉将纸卷抛向江面,那纸遇水不沉,反而展开成一张完整的江南漕运图,"他要的是文脉——科场落第者的怨气,才是最好的水运动力。"
第二口铁箱突然自行打开。
箱中涌出无数透明的小鱼,每条鱼腹中都封着个微型活字。鱼群在空中组成《孟子》"民贵君轻"章,然后猛地扑向漕船——字鱼贴在船板上,将木料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孟九皋的竹杖重重顿地。杖底石犀残片发出嗡鸣,震得江面泛起诡异的波纹。水底突然浮起三百六十个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片指甲——指甲上刻着本届考官的批语。
"是'水骨传书'。"许慎柔的银簪刺破一个气泡,簪尖顿时结出霜花,"漕帮用落第者的指甲送信。"
虬髯大汉突然纵身跳江。他的身体在入水瞬间解体,化作无数带字的鱼鳞——鳞片上的文字正是本届会试的考题。陈砚秋的残印碎片飞向鱼群,血光照射下,那些鱼鳞突然暴长,变成一张张人皮考卷悬浮在水面。
漕船上的汉子们同时敲击船板。
闷响中,船身裂开无数细缝,流出粘稠的黑液——那是混着磁粉的墨汁,遇水后凝成三百六十个"同文"二字。这些字块自动游向陈砚秋,在他脚下组成一条浮桥,通向江心最大的漩涡。
"他们要带我们去看字库。"
漩涡中心浮着个青铜箱。箱体上铸着《禹贡》九州图,每个州名都是可以活动的活字。薛冰蟾的冰刃划过青州位置,那个"青"字突然陷进去,从箱内传出机括转动的声响。
箱盖缓缓开启的刹那,江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
那是数以万计的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悬浮着一张考卷——从庆历年间的策论到崇宁二年的墨义,所有被黜落的文字都在这里沉睡。更深处,七具青铜棺椁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棺盖上刻着历代宰相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