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勒茂才的画笔突然折断。
笔管中空的部分滚出几十粒黍米大小的磁珠,这些珠子在佛坛上自动排列成兴庆府的地宫秘道图。楚星河的铜晷突然自行解体,晷针悬浮在空中,将磁珠阵投射在窟顶——图中标注的机关位置,全用敦煌藏经洞出土的《毛诗》残卷语句标注。
"塑像要说话了。"薛冰蟾突然捂住耳朵,她的璇玑匣正在剧烈震颤,"听泥胎里的机括声——"
弥勒佛的腹部突然裂开。
不是预想中的经文或兵器,而是数百张带着墨香的国子监试卷。这些被卷成细筒的答卷在风中舒展,每张卷首的朱批都在沙砾摩擦下显出血色。陈砚秋抓起最近的一张,发现批阅者竟是三年前失踪的陇西学正,而卷尾的评语笔迹与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调兵符信完全相同。
"画窟密码。"韩似道突然掀开官袍,露出内衬上缝制的莫高窟全图,"敦煌的供养人一直在用壁画传递军情。"
骨勒茂才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张议潮出行图》上。
壁画中的归义军骑兵在血光中变幻阵型,那些原本朝着长安方向的旌旗突然全部转向,旗面上的唐楷文字溶解重组,变成西夏文写的沙州驻军弱点。更可怕的是,当陈砚秋的指尖触到血染的壁画时,颜料突然开始流动,在他皮肤上烙出完整的河西走廊驿道图。
"飞天要活了。"孟九皋的竹杖猛击佛坛,震起无数金粉。
窟顶的飞天壁画突然开始剥落,那些看似轻盈的帛带实则是用天山冰蚕丝粘贴的。当第一条帛带飘落时,陈砚秋看见背面用矾水写着三百个陕西举子的姓名,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串西夏文数字——正是各州常平仓的存粮数目。
骨勒茂才的画笔再次举起。
这次他蘸的不是金粉,而是从铜佛眼眶里挖出的黑曜石粉末。当笔尖触及墙壁时,整座洞窟突然剧烈震颤,那些沉睡千年的佛像同时睁开双眼,瞳孔里射出的不是慈悲的目光,而是宋军神臂弓在晨光下的冷冽反光。
"救经卷!"韩似道的吼声淹没在崩塌的巨响中。
陈砚秋最后看见的,是《西方净土变》里的宝池突然渗出真正的黑水——那是党项巫师的"黑水靺鞨毒",正沿着壁画上的漕运路线腐蚀整面墙壁。而骨勒茂才站在即将坍塌的九层阁中央,用断笔在掌心写下的最后一个字,竟是国子监明伦堂匾额上的"正"字。